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落华新绽 作者:元宵V 文案 热播电视剧《烽火佳人》影视同人小说!琛婉文不解释! 上一辈子她欠了他太多,说是要还清,却怎么也没用机会。明明爱他,就终究不能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原地,而自己却渐行渐远。她知道,从很早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配不上他,所以只能躲避他的关心,疏远与他距离。 她只能发誓,发誓与他下辈子再续前缘。 今生,老天让她重新再来,她绝不再辜负了他,辜负了自己。无论如何她定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老天总是那么爱开玩笑,明明她已经下定决心,却终究扭转不过命运。 人一辈子的磨难太多,但我却始终相信,我们最终,会在一起。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重生 民国旧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霆琛,佟毓婉 ┃ 配角:杜允唐,黎绍峰,红羽 ┃ 其它:烽火佳人,琛婉,影视同人   ☆、回首百年   公元两千年,上海。   天朗气清,如此民生和美景象实在无法想象七十年以前那场动乱是与此地发生。   老人轻轻抚摸着时隔七十年再次回到的佟俯木门前,如今的木门虽有纶纹的仿古气息,却终究是重建过而没有当年的熟悉。   “佟老太太……”大头的儿子轻声唤道,莫不说他父母已逝,便是他都已经年过半百。   老人闻声,抹了一把纵横的思乡泪,木制拐杖在石地上踏了两下:“好啊,好啊。”老人笑道,却不住思衬了片刻,终还是动用了那苍老沙哑的声音:“只是……不知你父母可提过一位故人,叫,周霆琛。我先前有在那电视上看过,有个背影,很像他。”   老先生扶着眼镜,弯曲的背脊动了动,思考道:“老太太看的怕是几年前的录像了,周先生他如今已经病逝多年。”   “是……吗?”老人的身子微微一震,一恍惚仿佛又想到那个男人曾经说的话,今生她只能死在他的后面,否则欠他的永远也还不清。可如今,他已逝,她却还是没能将一切还清。泪又悄然落了下来,似乎自己一路颠簸了这样久却终究还是没有什么意义。身子一晃,老人竟摔在了地上。   等到再次醒来,老人已是在病床上,长孙杜长平作为监护人自然也是在老人身旁。杜长平为老人倒了一杯清茶,白须轻轻被吹起,声音更是带了埋怨:“奶奶怎么这样不听劝阻,早说了不要来让杜岳代了就是。如今来了,对身体又是这样的不好。”   杜岳是杜长平的儿子,也是老人的曾孙。只是这杜岳生性莽撞,她怎么敢将这样大的事情交待上,何况,她还有想要亲自见的人。   “老先生呢,我要见他。”老人怔了半晌,终是开口。   杜长平无奈,却终归是不可忤逆祖母的意思,叹了口气便还是走出了病房。   老先生挪着小步子走进了来,见着老人苍白虚弱的神色,也无奈摆首。坐在了病床边上,更是还未等老人开口,便道出了老人的心念:“老太太可是要去看看周先生?”   老人未语,且是点头。   “也罢……”老先生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叹息,“只是这之前还要等一个人才是。”   “等谁。”   老先生没有作答,只是伸出手指指了指外头:“他来了。”   来的非是什么其他人,却是个样貌气质都和周霆琛纪委相像的人,老人看着,不由是呆住,片刻都说不出话来。那人上来也没说什么别的话,俊朗的眉目不曾变化,满面的冷峻,更是像极周霆琛。   “我是周先生的儿子。”那人一语就道出了老人心中的疑虑。老人却也不知是闪过了什么,五味杂陈,又是难过又是欢喜。七十余载都已经过去,可她终归还是没能忘记,说不清是为什么,但那就是她心底最柔软的位置。但无论如何,他能拥有自己的幸福,都是她所期盼的。   男人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淡淡道:“现在就可以去,只是不知道老太太身体如何。”   “好,好。”老人频频点头。   周霆琛的坟墓并不在上海,而是在海峡另一段的袄教巴斯坟场,因而老人又要颠簸一段路程,可是老人如今的体质已是不好。待到了广州,老人的面色更是苍白,但却还是坚持要前往坟场,无人可以劝阻。   清风微微摇曳,吹动了树枝轻盈,老人的手皱纹遍布。拿起了坟前的马蹄莲,干净素雅,在清风的扶持下微微摇曳,那是他们的当年的定情信物。粗糙的指腹轻轻抚摸着那双人的墓碑,却只有左边被描黑,上书“养父周霆琛”,而另一边却未曾描黑,上书“养母佟毓婉”,落款“合葬之墓”。   可以感到泪不曾间断,如雨而下,更是早已淌满了面颊。他终归还是没有去找自己的幸福,他曾说,今生只去她一人为妻。而终未娶成,便选择了终身不娶。此刻的老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亦或是做些什么,只知道泪水已经断不了了。然而,长期的颠簸加上此刻的哀伤,老人都身体依然承受不住。终于,在众人的呼喊下,老人带着泪水倒在了墓碑的面前。   那束干净素雅的马蹄莲,依旧在迎风摇曳。   ☆、梦醒重生   毓婉醒来的时候逢着正午,太阳颇为刺目。好不容易支走了阿玛额娘以及素兮,她想着,也许自己是该好好思考一下目前的情形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回忆绝不可能只是做梦那样简单,那是记忆是回忆,是真实。那么,现在的一切是什么,她不大知道,也不大明白。   毓婉抬起手,狠狠地一捏自己的手臂,却发觉疼得发麻。原来这,也是真实。   望着窗外的阳光,毓婉觉得双眸被刺得有些难受,却还是不依不饶偏要望着。方才她已经从这布景可以看出,明日正是她与杜允唐的大婚之时。上辈子,她欠了周霆琛太多。然而既然老天让她重来,这一次,她绝不再负周霆琛。   白色的婚纱象征着纯洁,但毓婉却觉得是血色的归属。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杜允唐,更不知道该怎么扭转命运。她和杜允唐是夫妻,多少也有些感情,可她爱的却始终只有周霆琛一个。   毓婉弗了弗头纱,低下头见素兮拿来了鞋子,淡淡道:“这鞋……有些不合脚。”   素兮被这清泠的嗓音吓得猛一抬头,怔了一刻,回神后只当是自家小姐已经想通,忙道:“小姐,你是愿意嫁给杜少爷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毓婉被素兮这拜天的动作惹得一笑,无奈摇头:“我说,这些……”   “小姐啊,”皱了皱眉头,素兮面露难色,“这鞋子,这鞋子真没办法了。”   “也罢。”毓婉道。   花瓣撒着满天,毓婉抬起眼眸看着漫天的鲜花,好看至极。她知道,今日她还是无法随周霆琛走,她对自己已无所谓,但她绝不能让阿玛额娘再次陷入困境。   毓婉踩着不适脚的高跟鞋,上了黑色的婚车,不出所料地迎来了周霆琛的出现。四目相对,她终于说不出如曾经地那班话,只能望着他。她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无法说出。   “毓婉。”终于还是周霆琛先选择了开口,“答应我,跟我走好吗?”   愣怔了片刻,毓婉终归还是摇头:“不行,我……”   这一次,与毓婉意料中的不同。周霆琛猛地一下揽住毓婉的腰,唇封住了她的。   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那拉氏更是气急败坏地甩着手绢跺脚。然而却被大头小胖带着人马拦着,无法上前,因而只能连声大骂:“不要脸!不要脸!”   毓婉一时没能回过神来,便已经被周霆琛辗转攻占了甜美,被他先品了新嫁的滋味。   对于毓婉的呆愣,又没能得到回应从而感到失望地周霆琛终于放开了毓婉。   指尖轻轻画过轻薄的头纱,细细描绘了毓婉的轮廓,周霆琛开口:“你果真不爱我了吧。”惨淡一笑,他将她的头纱好好披上,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拉开腰间的枪支,朝天就要迸发:“好!那我周霆琛今日,便护你出嫁!”   明明早就知道结局,毓婉的泪水却依旧是淌满了脸颊。从前,自嫁了杜允唐她便选了认命,但如今她已有了那样久的阅历,又还会怕些什么?只要她与杜允唐还未曾发生什么,那她就还有希望。   在杜家的一切都与毓婉曾经所经历过的一般,而杜允唐也没少给她难堪。但她如今却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佟毓婉,自然凡事都圆了过去,只是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家宅的争斗,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一样。   提起了笔,毓婉正写着要在杜家老爷杜瑞达寿宴上需用的一千个寿字。如今的她虽是阅历颇深,却始终玩不来大房凌宝珠的那套,自然还是败了阵来。不过是写些寿字,累着也不大打紧。前世她实在是对不起杜家,若不是因这黎绍峰恨着自己却也不至于害得杜家那般去了。   毓婉沾了墨汁,就要下笔,却见杜允唐大步推了门进来。心知他要做什么,可这回她却不会慌了。歪了歪头,就要下笔,杜允唐却直接将她手里的毛笔给抢了去。   杜允唐喘息了两声,停下步子却冷冷地似笑非笑道:“怎么,写得这么勤?表面功夫。”   “有什么事,就说。”毓婉努力憋着笑,果然杜二少爷还依旧是这样的坏嘴,“求人,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杜允唐的脸忽而变得通红,想他作为少爷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可如今却不只一次在佟毓婉这吃了闷亏。   “你为什么叫素兮不准把库房钥匙给我。”   毓婉捏起薄薄的宣纸,笑道:“那是我的嫁妆,杜二少爷想用自然要有东西来换。”   杜允唐眉毛一挑:“哦?真不愧是世家的小姐,半点亏都吃不得。”   毓婉不想去同他辩白,只是接了话茬:“白天给我干正紧事的时间,且你无需过问,晚上我给你为所欲为干不正紧事是时间,并且你可以在我的嫁妆里挑一样东西带走。这样一来,我们就做一对人前恩爱无比人后亲密有间的夫妻。怎么样?”   “这……”杜允唐被这突如其来的交易噎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转念多多想了一想,知晓如今是非答应不可,可怎么却也觉得不够甘心。   忽然,杜允唐一把揽过了毓婉,毓婉有些不适应地后退,却还是被禁锢得极死。   “好,亲密有间就亲密有间。”杜允唐笑道,见着佟毓婉一副受气的样子心情也突然好了许多。   毓婉抖了抖肩膀,斜眼示意了一旁的素兮,素兮便上前将钥匙给了杜允唐。   “谢啦。”杜允唐接过钥匙,往空中抛了抛,又握了牢。捏了捏手中的钥匙,杜允唐又整理了西装的边沿,“剩下的一千字,不必写了。股票会帮着搞定的。”   看着换了一副欢喜样的杜允唐推门走了出去,毓婉无奈摇头。这杜允唐虽是聪明,却果然还是长不大的模样。抬起了笔,毓婉撑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到周霆琛呢?也许,也许快了吧。毕竟,以后每天都有机会出门了。   希望早些见到他。毓婉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血色重逢   接下来的时间毓婉开了婉居,可她不会像曾经那么傻把这便宜送给了杜允唐。股票她已然打发了去,只可惜这进来都未曾能见到周霆琛,这让她多少会有些失望。但时间这样算来,也是不久,她心头更变得语法害怕。害怕再错过,害怕又一次来不及。因为,她发现自己上一世的记忆似乎在一点点变得模糊,她害怕自己忘记这一世的愿望与希望。   除了没能见到周霆琛,还有一件事倒让毓婉颇感意外,那就是她提前见到了红羽。   杜允唐将红羽带给自己看的时候倒如她所想,只是她再不会同以前一样感到变扭,因为她有一心想要的人,自然也不想断了杜允唐的桃花运,这样太不道德。   而此刻,毓婉本是一心想着周霆琛的事儿,却不想红羽竟在这时候光临了大驾。放下了记着账目的毛笔,毓婉从柜台起身走了过去:“红羽姑娘。怎么,不陪着杜少爷却也有时间来我这小店?”   红羽冷笑一声,把玩着婉居的饰品道:“这些……都是允唐花钱置办的吧。真是……不要脸。”   毓婉没想到红羽竟直接把婉居出售的东西砸到了地上,只是她可不想和红羽起什么正面冲突,只是道:“素兮,给红羽小姐计算下这东西的价格,改日我们向杜二少爷要去。”   “你!”红羽被这么一羞辱,更是生气,甩着袖子便又砸了一样东西。   毓婉看在眼里,却是不恼,只是继续吩咐素兮计算。随着那瓷器的乒乓作响,围观的人也聚集了来,在这样的指指点点下红羽也不好发作,只能一瞪了眼睛蹬蹬跑了出去。   毓婉叹了口气,实属无奈,一看这天色却也要变。收拾好了东西,毓婉便唤了素兮准备回杜公馆,只是一出门便下起了大雨。素兮瞧着,心中担心,若是回得晚了只怕这凌宝珠又要找骂二房又要找茬了。   “小姐,这雨怕会越下越大,怎么办啊。”   毓婉仰头看天,也只此刻已晚,需得早回,摇了摇头:“罢了,冒雨吧。”   “可是……”素兮听了,更是踌躇,小姐身子今日来本就不好,怎么能让她冒雨呢?撇眼一见,却见一旁立着一把雨伞还有一碗糖罐儿,素兮瞧见了总算是欢喜,忙拿来递上,“小姐你瞧,这有一把伞。”   听到伞这一字,毓婉感到身子一震。难道时间竟是已过得这样快了?匆忙接过了伞,毓婉定睛一看,果真是周家的伞。一时间,毓婉竟连打开伞都不记得,只是冲了出去。   “霆琛!周霆琛!”雨水打在身上,她却没有感觉,终于得不到回声,毓婉跌坐到了递上。泪水混着雨水,怎么也分不清。   素兮看着心疼,忙打了伞挡住自家小姐,拉着毓婉,细声道:“小姐,你一定是看错了,周少爷怎么会在这儿呢。”   毓婉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泪还是雨的水痕,哽咽了两声道:“你说的对。”是啊,此刻她怎么还能给周霆琛添乱,他明明已经是祸事在身了啊。   起身,毓婉接过素兮手里的糖罐,细细抚摸,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树下的阴影,轻声道:“走吧。”   步履轻盈,树下的周霆琛终于露出了半边身子。几个月的时间,周霆琛的模样还是没有变过,只是双瞳隐隐带了些红肿。想要哭,似乎不应该是他这个冷血杀手该有的。   周霆琛望着毓婉离开的身影,终于开口道:“佟毓婉……这是我周霆琛……最后一次看你。”声音沙哑,却又带了哽咽,周霆琛的音量突然变得细小,“对不起……我……爱你。”   毓婉回到杜公馆的时候已是晚上,因着迟了不少而遭了凌宝珠的一顿雷霆。进了房间,杜允唐一看这般如落汤鸡的佟毓婉忍不住一阵嘲讽道:“怎么,有伞还成了这副模样。”   毓婉听了杜允唐的冷言,却出奇地没有反驳,此刻她要做的就是赶快换好干净的衣服然后去救周霆琛。   杜允唐见毓婉忽视了自己,又一看那桌上摆着的糖罐和股票说的素兮拿回来的那把伞,心中更是震怒。一把拉过了毓婉,杜允唐呵斥道:“呵,又是那个周霆琛出现了是不是!”   毓婉下午时分被红羽那么一闹本就心情不大好,再加上一直没能见到周霆琛心中更是烦闷,一把甩开了杜允唐,她道:“那又如何?你有时间管我,倒不如管好你自己的女人。”   “你什么意思。”杜允唐道。   毓婉别过脸去,不想再理他。趴在门外偷听的素兮却按耐不住,推门进来,扶住自家小姐:“姑爷说这话忒没良心。今儿个下午红羽姑娘到我家小姐的婉居那吵吵,砸了不少好东西。”   毓婉摆手,她已经不想和杜允唐有过多的纠缠,现下重要的是赶紧去救周霆琛:“素兮,我们走。”   素兮本还想与杜允唐对骂几句,却见自家小姐已经走了出去只好跟上。杜允唐咬牙,猛地一锤桌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似乎已经害怕失去她了。   毓婉此次并没有到太迟,而是直接从后门就走了出去,如今已来不及去换衣裳要做的就是去码头等周霆琛的出现。打发走了素兮,她便开车去了码头。   不知道等了多久,毓婉瞧见远处有许多身着黑色和服拿着长刀的武士跑来,心道这应该就是要追杀周霆琛的人了。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她此生一直在寻找一直在追寻的身影,周霆琛。毓婉将车的方向盘打了去,一个旋转就将四周的人撞了出去:“霆琛!”   周霆琛被这光亮一下子吓到,一回首就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心中仿佛是慢了一拍不明所以。回了神,周霆琛将枪别在腰间匆忙上了汽车。见着几月不见的毓婉,周霆琛有些分不出现实与希望,只能硬深深地责备道:“毓婉,你怎么来了。”   “我……”毓婉垂了垂眼眸,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忽而瞧见远处的人拿起了枪把,心下一紧,忙抱住周霆琛往下压住,“霆琛,小心。”   周霆琛显然没想到这一幕,轻轻动了动趴在自己身上的毓婉,却发觉手中黏腻,慌忙道,“毓婉,毓婉。”   毓婉想要爬起,却实在没有力气:“霆……霆琛。我中枪了,你快点开车。”   “好……好。”周霆琛的声音略带哽咽,忙将毓婉放到副驾驶座,自己把上了方向盘。侧目看了一眼微微喘息的毓婉,他道,“毓婉,你现在受着伤……”   毓婉自是知道周霆琛在说些什么,咳出一口血来,努力上扬了唇角:“我听,你的。”   没有想到毓婉真的会答应,周霆琛松了口气,现下毓婉重伤,他绝不能把她送回杜公馆,他不放心也不愿意。他本已想好,若毓婉不答应便硬拉便也要把她给拉了去。   “毓婉,坐稳了。”周霆琛握紧了方向盘,猛地一咬牙,踩下了油门。   佟毓婉,你一定要撑住,否则这辈子,我都会恨你的。恨你,留下我一个人。恨你……夺走了我生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患难与共   自毓婉离开杜公馆已是多时,这让杜允唐多少有些担心起自己这位名义妻子的安危来。踌躇了良久,杜允唐终于沉不住气决定去问问素兮可得到答案却是一问三不知。   杜允唐更加担心了,素兮也开始有些站不稳脚跟。先前她不愿与杜二少言明,是小姐有所交待,只是如今夜深,小姐却还没有回来,这让她不免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该说实话。咬了咬牙,素兮猛地转身道:“姑爷,素兮真的不知小姐去做什么。但素兮似乎有听到小姐说什么码头的,会不会……”   听到此,杜允唐用力抓住素兮肩膀,烦躁至极:“你怎么不早说!”推开了素兮,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一个咯噔,杜允唐握紧了拳头,佟毓婉啊佟毓婉,为了他你就真的什么都不要了么?不要我,不要这整个杜家,甚至连自己的命也无所谓了么。咬紧了牙关,杜允唐尽管是怒气冲天,却也知道此刻不是生气的时候,忍下妒火,又连忙叫股票开车去了码头。   由于毓婉受伤,周霆琛决定先不离开上海,但为了避开日本人以及沈之沛的人,周霆琛暂时是回不来将军府和周公馆的。思来想去,只能吩咐大头小胖择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废地,搭了些杂草。   毓婉的背部由于受了枪伤,动弹不得,周霆琛小心翼翼地使她趴在草堆上,尽力使她舒适:“毓婉,你为什么要来,你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危险。”   毓婉仰起脑袋,原本的红唇已变得苍白,她道:“我,做不到看着你受伤……我做不到……”   毓婉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淡,这让周霆琛不免害怕:“毓婉,你先不要说话了,我已经叫大头小胖他们去寻药,你放心你会没事的。”   毓婉点了点头,她向来信他,无论何时。   不多时,大头已是带了伤药进来。周霆琛接过伤药,递了个眼神,大头虽书读不多却也非是傻子,自然识趣地出了去。   周霆琛握了握手里的药膏,略显别扭。无论如何,毓婉的清白他不能毁坏,也不能再让她去受苦。只是如今,毓婉已是受伤,若不及时就医,就极有可能性命不保。但毓婉毕竟是高贵出生,若是到时候想不开那他又该怎么办。如此抉择,周霆琛实在头疼不已。   毓婉微微动了动眼睛,身上的伤口也愈发疼痛,她知晓此刻周霆琛的为难与纠结,太多时候他们之所以没能在一起,除了有家境门第和杜允唐的缘故,周霆琛的烟瘾和不自信以及她的不坚定她的自尊,也给他们带了不少阻挠。   毓婉咳出了几点血丝:“没关系……忌什么,也不忌医,你说……”   周霆琛听了她这话,总算是放了心来,看着毓婉这副模样,他心中心疼万分,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却只能扶住她安慰:“别说了,你先休息。”   周霆琛用随身携带的军刀将毓婉背上黏腻着血肉的布缕尽数割去,又小心翼翼地避免刮伤她的肌肤。看着那原本白皙的肌肤如今变得红肿,暗色的血液染住,令他心疼。周霆琛拿着军刀的手,从没有一次如此发抖过。   毓婉知晓周霆琛的顾虑,也知晓他的害怕,抬起手,她握住他的:“没事,我可以。”   毓婉的话无疑给了周霆琛巨大的鼓励,周霆琛用力握紧军刀,心一横,咬牙道:“毓婉,你忍住了。”   见毓婉一点头,周霆琛手里的军刀猛地开那肌肤,小心地取出子弹。毓婉死死咬住下唇,不曾开口,此刻周霆琛需要的是安静,她绝不能再让他担心太多。   待子弹取出,周霆琛又帮她上好了膏药,却发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包扎。思衬了片刻,周霆琛从腰间的上衣扯下了一条布料为毓婉包上,如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草堆上,弯下腰去看毓婉,毓婉已然熟睡。而苍白唇面上残留的血丝,却恰到好处地反应了方才的疼痛难耐,可她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周霆琛觉得好心疼,他突然不想将毓婉送回杜家了。毓婉的伤虽已经包扎,却依旧是不能太过动弹。他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毓婉的伤,为了不让她颠簸。   周霆琛轻轻抚上毓婉的背脊,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就让我自私一次好不好。就让我再看看你……就看看,至少给我下半辈子留下些美好回忆。”   杜允唐到了码头后,并没有见到毓婉,但出乎他意料的,竟是见到了黎绍峰。但现在要紧的是要快些找到毓婉,所以他也没时间与他去说些什么。只是黎绍峰似乎是不如人意,穿着军服带着军兵,就拦下了杜允唐的车子:“我当是谁,原来是杜二少爷。”   杜允唐烦躁地别过脸去,实在是不想和他耗:“股票,走。”股票得了自家主子的令,忙一点头就要踩下油门。   黎绍峰站在那车子的身后,表情似笑非笑又带着些阴柔:“听说方才许浩南被暗杀,暗杀他的杀手却被一女子救了去……”   杜允唐听他这么一讲,便知他说的是周霆琛和佟毓婉,推开车门,杜允唐用力抓住黎绍峰的衣领,狠狠道:“他们在哪?”   如此,黎绍峰却也不恼,冷笑一声应道:“我大哥说他出了点事,会在码头附近的一块废地歇息。”   听此回答,杜允唐终于放手。他的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去找佟毓婉之时,起初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冠了他姓氏的女人,可此刻黎绍峰所说的话却让他真真害怕。一向自负的杜二少爷也终于会害怕失去一个人,他甚至更有些妒忌起周霆琛来。   杜允唐握紧拳头上了车,按压下心中所想,便吩咐股票去这附近的废地都瞧一遍。   黎绍峰静静地在那身后看着,没有表情,但眼里却依旧带了隐隐的憎恶。拍了拍衣领上的灰,他将手背到身后,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瞥了一眼后头的将士们,他开口冷冷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争锋相对   为毓婉上好伤药后,周霆琛将外套脱下为她盖上。虽有大头小胖守着,他却依旧不肯休息。毕竟他如今是通缉犯,自己出什么差错倒无所谓,但连累了毓婉就绝对不行。   坐在草堆一旁,周霆琛细细瞧着毓婉,果然是跟着杜允唐生活不好吧,几月不见便已经瘦了这样多。只是他虽是心中怜惜,却也无可奈何,毓婉向来倔强嘴硬,而他们如今的身份也注定了他只能默默看着而做不了什么。   周霆琛本是就那么坐着,却没想到竟来了不速之客。   已是凌晨,杜允唐依旧没能找到毓婉,这让他愈发烦躁。附近的荒地基本都已经去过,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处了,若是再再找不到毓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停下了车子,杜允唐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大头小胖,如此便明白了周霆琛和佟毓婉一定就在里面。   吩咐了股票,他道:“走。”   听见自家少爷吩咐,股票忙道:“好的少爷。”   守在门口的大头眼尖,杜允唐一下车便看见,递了小胖一眼色便迎了上去:“杜二少爷。”   杜允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神态轻蔑:“让开,我要找我太太。”   打开了大头的手,杜允唐就要进去,却不想大头又重新拦住偏生是不让他进去。股票看出端倪,上前就拦住大头与他纠缠起来,如此便给了杜允唐时机进了去。   在里头的周霆琛一得到小胖的通知,急忙就起身出去,却不想杜允唐已经进了来。拦住杜允唐还欲往前的身子,他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找我太太。”杜允唐恶狠狠道,用力打开周霆琛的手臂,又特意加重了“太太”二字。   这二字果然让周霆琛失神,杜允唐也趁机略过了周霆琛。看见趴在地上已经入眠又微微喘息的毓婉,他心里微微犯疼,但又看见毓婉身上的外套,心中更是参杂了嫉妒。   杜允唐忽然用力拉了一把毓婉的手臂,本就是受伤的毓婉如此更是拉动了伤口,皱了皱眉头轻声:“嘶——”   周霆琛听见毓婉的轻吟一下子回神,心中难受,一拳就将杜允唐打到地上,紧抓着他的衣领,恨恨道:“你若是再欺辱毓婉,我一定会把她抢回来!”   杜允唐显然没料到周霆琛会用了拳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也同样抓住他的衣领:“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通缉犯,而佟毓婉,她是我的太太,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两人正处于对质,受伤的毓婉却因杜允唐方才的拉扯疼得清醒。皱了皱眉头,她用尽力气从草堆上爬了起来,身上的外套滑落在一旁。看见正是争锋相对的周霆琛和杜允唐,毓婉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爱的虽是周霆琛,但和杜允唐好歹也做过一世夫妻,于情于理她都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在地上滚着打斗的二人显然没发觉毓婉已经醒来,周霆琛自小便训练又是杀手,即便杜允唐有学习过防身之术却怎么也无法抵挡,一下子便被周霆琛按压在了地上。   眼看周霆琛就要下了拳头,毓婉于心不忍,忙道:“等等!”   听见毓婉的话,周霆琛猛地回身,杜允唐却趁此机会挣脱,从腰间拿出枪来指着周霆琛。毓婉这下算是按耐不住,不顾伤口的撕裂,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挡住那枪口。   杜允唐没想到这一幕,看着毓婉又一次为周霆琛心甘情愿,他心里的难受也愈发明显,摆了摆手里的枪把,道:“让开。”   毓婉死死咬住下唇不语,摇头。   周霆琛看见站在自己前头的毓婉,微微一震,毓婉背上的伤口已然渗出鲜血,一个站不稳便要栽了下去。周霆琛连忙扶住,杜允唐也忙放下手里的枪上前。   两人一时又僵持不下。杜允唐执意要带毓婉走,周霆琛却死也不放。而如今的事情也早已超出了毓婉的预知,她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做才是正确。   杜允唐抓住毓婉的手,硬要拉扯:“跟我回去。”   毓婉尴尬,她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和周霆琛独处,自然不想那么快回去。杜允唐显然也看出这一点,手心微微用力,另一只手掐住了毓婉的下颚,唇又贴近了她的耳朵。   不知杜允唐是说了什么,总之是惹得毓婉忽然一个激灵,用力抓住杜允唐的衣领,她咬牙切齿道:“你敢!”   杜允唐同样抓住毓婉的长发,逼迫她仰头看着自己:“那你看我,敢不敢。”   周霆琛不知道他们方才说了什么,只瞧见现在杜允唐正欺负着毓婉,护住怀里的女人,周霆琛一把推开了杜允唐:“你别碰毓婉!走与不走,毓婉有自己的选择。”   杜允唐拍了拍身上的草灰,从地上站起,挑了挑眉:“哦?是吗?我听着呢。”   低下了头,毓婉微微咬唇,抬起袖子擦去了本要流出的泪水。仰起头,毓婉看了一眼周霆琛:“对不起,霆琛,我毕竟是杜家的媳妇……”   听到毓婉如此回答,周霆琛也明了毓婉接下来要说的话,无非是要拒绝他。按压下心中的悲切,周霆琛放开了毓婉:“无论你是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杜允唐见周霆琛起身,得意地看了一眼便将毓婉打横抱了起来。毓婉抬起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道:“记住你说的话。”   杜允唐冷笑:“放心,我杜允唐说到做到。只是没想到,你就这么爱周霆琛,这么舍不得他?嗯?”   毓婉没有回答,任由杜允唐将她抱了出去。路过周霆琛时,她轻声道:“保重。”   周霆琛点头,眼里满是不舍。   毓婉被杜允唐带上了车子,临了却也不忘了看一眼周霆琛。杜允唐看着身边女人的含情脉脉,心中烦闷,拉扯过毓婉的视线,偏生不让她看。   离开了周霆琛,毓婉本就心情欠佳,被杜允唐这么一拉内心的委屈与痛苦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泪也落了两行:“杜允唐,你到底想怎么样。”   杜允唐瞧见毓婉的泪水,心中虽是心疼,却依旧是嘴硬:“怎么,旧爱重逢没能干柴烈火,现在拿我置气?”   毓婉被他这么一羞辱,虽是不恼,却也更加难过,硬生生应道:“别忘了,我们只是亲密有间的夫妻!”   不说还好,被毓婉这么一说,杜允唐更是愈发不爽,一下下鼓着掌,他冷笑:“是吗,那如果我要毁约呢?”   毓婉被他的话吓住,杜允唐却拉过她强吻了上去。毓婉用力挣扎,一下子便更加严重了伤口,一下惊叫出声。杜允唐闻声连忙停手,瞧见那渗出来的血渍,心中一个咯噔,暗骂自己的莽撞。   正专心开着车的股票一听见那声音,也急忙听了下来,问道:“少爷,二少奶奶怎么了。”   杜允唐见毓婉的脸色愈发苍白,背上的血液也溢出了更多,烦躁地摆手:“还看什么,快点开车去医院!”   股票得令,忙是点头。   意识渐渐要脱离的毓婉抿了抿唇,她突然有些庆幸这伤来,因为是这重伤救了她,才让她得以保住清白。幸好没发生什么,她如是想。若是真发生了什么,那么她便再也没有脸见周霆琛,也再也配不上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定决心   周霆琛自毓婉离开后便心神不定,时会担心出什么差错。大头小胖瞧见自家大哥如此,也是说不出的滋味,他们知晓大哥是担心佟小姐的伤势,只是如今佟小姐已不是佟小姐而是杜家二少奶奶,纵是担心,却也轮不着他们大哥了。   只是他们不能明说,怕是周霆琛会担心,何况如今大哥好不容易到了安身之处,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毓婉从病房中醒来,已是三日之后,背上的伤好了不少却依旧得卧病在床。这期间杜允唐一直陪同,凌宝珠也来过几次本想斥责毓婉一番,却碍于毓婉已重伤和自家儿子的劝阻,才行作罢。   撑着额头昏昏欲睡的杜允唐眯了眯眼,忽见毓婉醒来,按压住内心的欢喜,不冷不热道:“这几日你倒是睡得好,偏生我还要替你应付那些人。”   毓婉被他这副别扭的模样逗笑,也道:“怎么,不愿意我也不曾逼迫你。”斗嘴了两声,却又想到什么似的,沉吟,“我阿玛额娘……还有周……”   杜允唐听她这么一说,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泼了冷水,见着毓婉才大病初愈,也不好发作,只能酸了语气:“放心,岳父岳母并不知晓,何况我杜允唐说话向来算数。”   闻声,毓婉算是松了口气。得非是她不相信杜允唐,只是她太担心周霆琛。那日杜允唐威胁她的话,实在让她害怕。若是杜允唐真的通知日本人周霆琛当时的藏身处,她实在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会怎么连累周霆琛。   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毓婉上一辈子所经历的,那么便意味着,以后兴许会有大的转机,而她也必须早点和杜允唐说清楚。   见佟毓婉似在沉思,杜允唐疑心她当是又在想着周家那个男人,火气一下子又上了来,他咬牙道:“又在想什么?周霆琛吗?”   “我……”毓婉被他猜中心思,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几日来毓婉在梦中已是念了无数次周霆琛的名字,这本就让杜允唐很是生气,如今却又看见自家太太光明正大地就心心念念着旧情人,一向把女孩的爱玩在鼓掌之中的他怎么能消气:“在你眼里在你心里,难道就只有周霆琛一个人吗?那我算什么?别忘了佟毓婉,你是我的太太,我的妻子!”.   毓婉被他这么以后,也是怔住,只是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上一辈子她为杜允唐做的已经够多,被他伤的插的刀也已经够深,她不想再重蹈覆辙。思衬了片刻,毓婉开口:“对,我是还爱着周霆琛。”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永远住着他。”   被毓婉一下子捅破的杜允唐猝不及防,拍着手心,他一下一下鼓着掌:“好,好,好。我杜允唐的妻子心里爱的却是另一个男人,你还真是称职的妻子。”   “不过,杜允唐你放心好了,纵使有一天我佟毓婉要和周霆琛去,我也绝对会和杜家脱离了关系。”杜允唐的话并没能让毓婉生气,反而是让她明白,即便她无所谓,却也要照顾到阿玛额娘的名誉,这一世,她定要保护好他们。   见着毓婉别过了头,杜允唐也被她的话噎得死死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握了握拳头,他道:“那你也放心好了,我不会放开你的,一辈子也不会。”   毓婉望着窗外不语,如今已经不是杜允唐放不放开了,而是她一定会让杜允唐放开。不管利用也好,怎么也好,有些事如今却是非做不可了。   周霆琛如今既受日本的追杀,沈之沛也因为北洋政府的施压而不得已派出些军士。四面受敌的周霆琛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要么自首一死要么投靠日本人,要么就是躲在这老鼠洞似的屋子里一辈子。   当然,老天还算是公道,孙中山一方为劝服沈之沛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唯一的法子就是让沈之沛的手下兼好兄弟周霆琛出面。而如今周霆琛身为通缉犯,想要从藏身之地出来都是不能,所以当下之极,孙中山一方便是要尽快洗清周霆琛的罪名。   为了能够将周霆琛的罪名洗清,促进革命的进展,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暗棋。   毓婉在病房中休息了大约有一周,伤势虽未痊愈,凌宝珠却已经差人吩咐她回杜公馆。即便是不情愿,毓婉也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即便不想低头,那也得微微弯着腰。   自毓婉回杜公馆,大房凌宝珠便没有给她好脸色看,杜家二少奶奶夜里私会情郎的传言已传遍大街小巷,如此一来杜家的颜面尽失,大房一方自然气愤万分。   为此,受伤的毓婉跪了五个小时的杜家祠堂。因杜瑞达公事出差,杜允唐又因为那次的吵闹而近日都未曾回杜公馆而留宿在红羽小屋,由此可见自然没人会为毓婉求情,而是都乐得看这个热闹了。   这日子虽是艰苦,但也是有些好事,在此期间毓婉得到大头消息,说是周霆琛已经洗清了罪名,不再是杀人凶手。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毓婉因受伤又在烈日下跪了太久而导致昏迷,而听到这个消息后,毓婉连伤也不顾及便下了地。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这样快,既然周霆琛已经洗清罪名,那么她也要为他们的将来打算,尽快同杜允唐离婚。   摇了摇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毓婉细细瞧着,钻石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它在地底下埋了千万年才到了今日的璀璨,所以,人们才把它当□□情永恒的见证。可如今,钻石依旧闪亮好看,感情却支离破碎,物是人非。   不管怎么样,她这辈子绝不要辜负了周霆琛,辜负了自己,但是她同样也不能让阿玛额娘有所差错。凡事都无法两全,如忠义,孝忠,可如今,她非要将这事处理得两全不可。毓婉如是想。   寒风轻弗,窗边的马蹄莲微微摇曳,一转眼,冬季又将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权衡谋划   休息了几日,毓婉的伤总算好了不少,而这休息的几日她却没有闲着。佟家虽有做些工厂,但却总是亏损,偏生她阿玛要面子非得硬撑下去。写了封信,毓婉便吩咐了素兮带去给她额娘,这世上能劝得动阿玛的,应当也只有她额娘了吧。   除此以外,毓婉又叫大头来帮了忙,请他拿着自个儿嫁妆的库房钥匙将其中一半儿都典当了去。大头虽是不能理解,但这佟毓婉毕竟是大哥的心上人,何况又是素兮的小姐,他便也不曾多问,照做便是。   那拉氏收到毓婉的信时还以为是女儿的家书,谁知打开一看尽是些大道理。大致就是商场上切勿轻信了他人,听闻着这几日常有人受骗被卷走了钱财。这倒也不是主要,这信的后半部分却还讲了些深奥的问题。那拉氏奉承着老祖宗的规矩,向来身居内宅,这些生意场的事自是不明白,只是瞧见那上头写了是杜老爷给的建议,便急忙去给了佟佳鸿仕。   佟佳鸿仕此刻正是在与金夫人派来的人谈论这中药材的生意,这生意毕竟需要一大笔资金,还需踌躇一阵。   那拉氏突然闯进了前厅,众人都是抬头去看,佟佳鸿仕被这么一闹,心觉失了颜面,呵斥道:“这地方不是女人该来了,做什么!”   那拉氏被这么一说,心中虽是颇多不舒适,但碍于男人家的颜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上前将那信递上。   佟佳鸿仕细瞧一遍,又瞧瞧这金夫人派来的人,暗骂自己笨拙。自己与这金夫人素无交情,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偏偏摊到自己身上,倒也真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说来也正确,还是亲家公明得事理。   打发去了那人,佟佳鸿仕又将信拿来细细打量,心觉句句属实,将钱财投给外人,倒不如投给杜家。   毓婉望着窗外,如今的天已是愈发地冷了。隐隐听到脚步声,她轻声道:“素兮。”   没有得到回应,她当是自己声音太小,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却直直吓了一跳:“杜……杜允唐。”   坐在沙发上的杜允唐站了起来:“怎么,很意外?这是我的家,难道我还不能回来了?”   毓婉低头拉了拉衣襟:“没有的事。你回来的也正好,交易。”   毓婉不说还好,一说,杜允唐就来气得不行,用力砸下手里的报纸:“交易交易,你眼里只有交易!我回来一趟,你就只知道交易!”   没理杜允唐的火气,毓婉也没工夫与他吵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她倒了一杯淡茶:“帮我进入杜氏实业董事会,帮佟家入股杜氏实业,条件随你提。”   杜允唐见毓婉平淡,又觉得自己这样发火实在是失了颜面,按压下怒气,他道:“如果,我要你忘掉周霆琛呢。”   毓婉手里的茶杯微微一震,垂了垂眼帘轻声:“我会努力。”   听见这回答,杜允唐这下才算是消气,甩了袖子道:“好,记住你说的。”   毓婉轻轻点头。见杜允唐离开,她靠在沙发上,上一世她用尽全力都没能忘掉周霆琛,何况她只是努力。对不起了杜允唐,原谅她玩了一回文字游戏。   近日来,周霆琛都暂居在将军府,与他一同居在将军府的,还有闵茹。为了保住闵茹的性命,周霆琛可谓是牺牲了不少,但毕竟闵茹对他有情有义,他自然也是不能过河拆桥。尽管心中思念毓婉,他也终归是无可奈何,毓婉已经嫁人,他不能再给她添乱。   站在远处,周霆琛静静望着一贯华贵气派的杜公馆,微微失神。戒备森严,他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可听闻毓婉重伤还需罚跪祠堂,他本就心疼至极,虽是按压了几日,却终究抵不过思念,愿来看一看。   毓婉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几日闷在家中也是无聊,何况婉居的生意也不知道如何了。找了个由头,毓婉便出了杜公馆,近日来她前世的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混乱,好在今生的还是清晰,所以她一定要早日完成这计划。   “毓……”周霆琛在阴影中看到从杜家走出来的毓婉,本想叫住她,可刚出口半字,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连忙闭上了双唇。   可这已经来不及。   “素兮,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毓婉转身,对一旁的素兮问道。   素兮茫然,摇头。   毓婉转过脑袋,细细瞅着那阴影,摇曳的树枝下方,似乎藏匿了一人的影子,在风中轻轻摆动。她顺着那阳光上前,一接近,却想要流眼泪。   素兮见自家小姐如此,自然机灵,明白小姐的心意,转了身子就要走:“小姐,我去婉居看看就好。”   毓婉点头,伸手拉过周霆琛,使他们离杜公馆远些不易被发现:“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周霆琛道。   毓婉垂了眼眸,不语,周霆琛却在下一刻抓住了她的双臂:“怎么样,你还好吗,杜允唐他有没有欺负你。”   毓婉知他心中的担心,看着眼前男人这般模样,她也实在是心疼,忍住了泪水,她淡淡道:“我很好,你呢,一切都好吗?”   听到她说好,周霆琛才算是放心。一回神,才发现自己越了规矩。放下了手,他道:“我很好,我现在已经洗清了罪名,可以给你幸福了。我听说杜允唐想要纳妾,你听我的,跟我走好吗?”   毓婉心中虽是如此想,她虽是极度想要和他走,却还是没有办法,摇了摇头,她后退了一步:“杜允唐他……有多少房小妾都和我没有关系。”   听毓婉这么一说,周霆琛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更是坚定了要带毓婉走的决心:“因为不爱,所以无所谓,对吗?”   毓婉没有回答,因为他说得的的确确是正确的。没有点头,亦无否认:“但无论如何,我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就算我不在乎,我阿玛额娘呢?他们该怎么办。”   周霆琛被猛地噎住,却又以为毓婉是真的不愿意同自己离开,敛下了黯淡的眼眸,他道:“我明白了。”   看着周霆琛离开,毓婉的心,也是一痛。她以为她已经说的够明白,她以为,他一定可以理解。却不想,深爱之后哪里还会有理智,深爱之后就只求你一个人能好。   毓婉抬起头,天边的云朵微微漂浮。快了,就快了,霆琛,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情孝两全   算着日子,杜允唐答应毓婉该做的事情,也该有个答复了。只是杜允唐迟迟不来找她,这样下去便又会拖沓了她的计划。无可奈何,毓婉只好决定去找一回杜允唐。   找到杜允唐的时候,杜少爷正在红羽小屋吃饭,毓婉吐了口气,终还是敲响了门。   “哟,这不是杜家二少奶奶么。”红羽一瞧见门外的毓婉,便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还时不时摆弄着手里的珠宝,就像是宣告自己有多么受宠。   而对于如此,前世的毓婉早就司空见惯,自然不会多与她计较,且只是在门外道:“杜允唐,希望你尽快履行承诺。”   话完,毓婉本准备转身走去,却被突然出现的杜允唐拉住了胳膊:“你就这么不信我?岳父上次以来与父亲谈过,岳父如今已经入股杜氏实业,占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百分之十五算是极多的,但佟家本就拥有工厂,虽是亏损,但地皮倒属于自家,何况又是在经浜街这样繁华地带,外加上两家是亲家关心自然值得信任,如此,也配的上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毓婉脚步一停,多日未见过阿玛,也难怪她没想到这样快了。   “至于,你,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也许近期就会有消息。”   毓婉显然不知道杜允唐已经做到,如此一来倒显得自己太过尴尬,有些不好意思了。撩过了耳边的碎发,她道:“那么谢谢了。”   转过了身子,她就要走,杜允唐却拿过一旁的外套跟上:“等等。”   红羽瞧见,心中不甚愉快,想要拉住杜允唐,却没能做到,看着那二人离开,她恨恨地将手里的珠宝砸到地上。   毓婉通过杜允唐的举荐,再加上自家阿玛和杜老爷的支持,尽管有二房杜允威的反对,却还是进入了杜氏实业的董事会。   那些当了的嫁妆,其中一半,毓婉吩咐大头将繁华地段的商店买下,又开了几家药材店。如今社会动荡,药材缺稀,是最好的生意方向。   虽然上一世她阿玛正是栽在了这药材生意上,但若能做得得当,自然可以大赚一笔。而若要找到好的生意,官场上商场上的交道自不可少,而她剩下的嫁妆也大多是前朝的古物,拿来疏通关系,是再有用不过的。   说来毓婉的计划也实在有些不道德,但想要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也实在是不容易。药材店的生意已经是蒸蒸日上,本钱很快也赚了回来,但想要成功却还是有一段距离。   在此期间,毓婉见了周霆琛几面,虽相看两无言,但能看到也是好的。虽然闵茹时不时出现让她有些别扭,但却还是给她增添了不少信心。   “霆琛,我今天也是借着来看雪梅,才有机会来的,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周霆琛见毓婉要走,微微叹息:“你次次都用这个理由,委屈你了。”   毓婉摇头,整理了眼前人的衣襟道:“倒也不算委屈。如今已是春天,虽然天热起来,你也要多穿些,春捂秋冻,老一辈留下的话总归有些道理。”   “好,我记得了。”周霆琛点头,一下子握住毓婉的手,“你也要多多注意。”   对于周霆琛这样的亲昵,毓婉也有些不适应,毕竟她如今还没能和杜允唐断了关系,这要是被人瞧见又要惹来麻烦。抽出了手,她道:“我,我知道了。”   远处走来的闵茹看见这般的情景,略有尴尬,轻咳了一声道:“霆琛,沈将军有找。”   毓婉一听闵茹这般说,也连忙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周霆琛同样是点了点头:“多加小心。”见毓婉离开,他便向闵茹那方向走去,“怎么,将军找我什么事。”   闵茹见他走来,更是贴身上来笑道:“猜猜看,可是好事。”   周霆琛瞧她这副模样,也被逗笑,挽了挽袖口道:“我猜,是答应合作了?”   “答对了。”闵茹直起身子,鼓了鼓掌。   周霆琛被她这么一说,也笑了。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劝过沈之沛,却一直都没能成功,虽然是再次动用了暗棋,但好歹没有白费,也算是有所回报。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周霆琛,闵茹又道:“这是方才你的那位佟毓婉交给我的,叫我转交给你。”   周霆琛眉头一皱,结果闵茹手中的信封,边是打开边又问道:“为什么毓婉没有亲自交给我。”   闵茹耸肩,示意自己并不明白。   看着那信封里的信,周霆琛的眉毛皱得更加厉害,他算是明白毓婉为何不亲自交给他了,这样的信的确由闵茹代交更为合适,身份不同,如此至少可以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用力一甩胳膊,周霆琛抬起头,只听他咬牙道:“走,我们去找一趟,黎绍峰。”   毓婉不知道这样快揭穿黎绍峰的真面目会不会不大好,毕竟黎绍峰是雪梅的哥哥,而雪梅又是她的朋友。可是她实在是等不了,她不能看着雪梅因黎绍峰而死,更不能看着周霆琛再被利用。   周霆琛找到黎绍峰的时候,黎绍峰正在夜总会陪着森下龙一喝酒。周霆琛在暗处,瞥眼示意了一旁的小胖,小胖自是会意。近了黎绍峰,小胖贴他耳旁细语。   “森下先生,我出去一趟。”黎绍峰站起身子,对着森下龙一鞠了一躬。   森下龙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黎绍峰从喧闹非凡的夜总会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霆琛和闵茹。心里猜不透这是怎样的情景,黎绍峰轻咳了两声道:“大哥,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个女人来。”   周霆琛看见从夜总会出来的黎绍峰,却实在是毫无心情同他打招呼聊天叙旧,拉扯过他的衣领,周霆琛满脸都是怒火。将黎绍峰扯进了人烟稀少的胡同之中,周霆琛又将他恶狠狠地抵在了墙面上。   黎绍峰没有预料到自家大哥怎会如此,连忙按压住周霆琛即将要挥来的拳头:“大哥,你怎么了。”   周霆琛用力抵住他,将口袋里的信拿到黎绍峰的面前,冷冷道:“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黎绍峰身子一震,一时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重获新生   黎绍峰怔怔地看着周霆琛砸过来的几张书信,面露不可置信。这些书信中,除了交待了他黎绍峰如何背叛大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中竟还有他与北洋特使或是森下龙一交流的书信,里面一五一十更是证明了那些他被揭穿的罪行。   按理来说,他做事一向谨慎,所有收到的书信无一不是烧成了灰烬。但大哥手里的书信又确是属实,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送信的过程中出了差错。然而也确实如此,这些决定性的证据正是毓婉派人在收集孙文给杜家的书信途中而顺带得到的。   黎绍峰转了转眼眸,现下他已经来不及想太多,大哥如今已经知道他的事情,那就意味着他要么能表现极好骗过大哥,要么就和大哥从此一刀两断成为敌人。   “大哥,你听我说,这些信是假的,你可千万别被有心人骗了啊。”   周霆琛冷笑,若是以前别人给了他这些书信他兴许会以为是有心人有意挑拨,但如今却是毓婉。恨恨地放开黎绍峰,他将地上的信捡起,让黎绍峰看的更加明白:“假的?你是想说我冤枉了你?那么刚才呢,你和森下龙一一起又怎么解释?”   黎绍峰被这质问猛然噎住,却不知该怎么作答,唯有劝着周霆琛相信自己。在一旁的闵茹看着这样的戏码实在有些不耐烦,拍了拍周霆琛的肩膀,她笑道:“我看别和他废话了吧。”   “绍峰,这是我今天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周霆琛将手里的信纸用力砸到了黎绍峰的脸上,甩袖就要离去。   黎绍峰看见大哥已经不信自己,赶忙抓住前人的衣袍:“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周霆琛实在不想再看到这样背信弃义的人,他从腰间拿出匕首,猛的咬牙隔断了被黎绍峰扯住的部分衣袍,面露厌恶:“从此,我们割袍断义!”   黎绍峰看着对自己失望透顶选择远去了的大哥周霆琛,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改了先前的狼狈,他定定地看着前方,对不起了大哥,只是现在看来,大哥,已经不能利用了。   一眨眼,春天已逝,时光也已经步入了夏季。毓婉开的药材店已经不止是店,而成为了名震华商的浮琛药材企业,只是这企业虽大,却鲜少有人知晓它幕后的老板。而佟家如今在杜氏实业也有一席之地,通过分红所得的利润也足以使佟家重新振新,为此,佟佳鸿仕也特地大晏宾客宣告佟家重新成为了华商中的一条强龙。   毓婉看着如今的佟家已不像曾经那般落魄,至少不会任人欺凌,那么她也就不会对不起她阿玛额娘。叹了口气,现下她只要等杜允唐回来,和他说清楚,那么她和杜允唐的孽缘也算是,就此了结。   杜允唐回来的时候,大约是傍晚时分,看了一眼在绣着锦绢的毓婉,大步上前:“我回来了。”   毓婉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放下了手里的绣品:“我有事和你谈。”   然而杜允唐却不等她开口,自己抢了先机:“我已经和红羽说清楚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去红羽小屋,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吧。”   毓婉听罢,心中一个咯噔,如今杜允唐抛弃了红羽,如果她再抛弃了他,会不会对杜允唐太过不公平。但是,她真的等不及了,等不及要和周霆琛在一起。   “我们离婚吧。”毓婉忽而开口。   杜允唐猛地站起,毓婉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一个致命的打击,将桌子上的瓷器狠狠砸到地上,又一下子掐住了毓婉的下颚,逼迫她仰视自己:“你……什么意思。”   毓婉被他掐得生疼,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快速甩开了杜允唐的手臂:“看看这个。”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封信,将其递了上去。   杜允唐皱眉,心中猜不透眼前的女人究竟想做些什么。打开了信封,瞧着里头竟是孙文一方送给杜家的信,却着实令他为之一震:“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毓婉看了一眼拿着信纸问自己杜允唐,转过身子,又从枕头下拿出了另一封一模一样的:“那个只是复写,真的在这儿。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把这封信交出去,对杜家,会有什么后果。”   杜允唐完全不曾料到毓婉会威胁自己,但如今杜家一切命脉都被佟毓婉抓在手里,即便他再怎么不愿意放开眼前女人的手,也终归是无可奈何:“放过杜家,我答应你。”   毓婉终于松了口气,因为就算杜允唐不答应,她也不可能真的去害杜家,反而要去找别的法子。如今杜允唐能够答应,自然,最好不过。   毓婉从身后拿出了离婚书,交给了杜允唐,上面的佟毓婉三个大字,极为刺眼。   “好一个,无感情基础。好一个,因丈夫杜允唐心不系家中让妻子心寒。好一个,好一个把责任都推给我杜允唐的离婚书!”   毓婉垂眸,这样做的确有些太对不起杜允唐,但是也只有给自己树立一个悲情形象,给杜允唐树立一个负心汉形象,才能保住她佟家颜面,并顺利离婚。   “我这上面写的,哪一点不对?难道,你先前不是,心系红羽?不是吗?”   杜允唐一下无话可说,没想到一向以为呆笨的佟毓婉竟也玩起了文字游戏。   提起了木桌上的钢笔,杜允唐满面颓废。   看着静静坐在一旁的杜允唐,毓婉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收起了那张示意他们关系断绝的离婚书。留下了那封信,她带着早就整理好的行李离开。   次日一早,各大报纸争相报道了头条——杜家二少爷负心导致与妻子签下新式离婚书。   杜瑞达和佟佳鸿仕显然都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样境地。凌宝珠曾问过杜允唐,得到的却只是默认。佟佳鸿仕本也想去问问自家女儿,但那拉氏却觉得报纸属实,心疼女儿不允许人来质问。   在将军府的周霆琛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心疼毓婉,却又为自己有了机会而感到欣喜。   似乎一切阻碍都已经消失,但冥冥之中的一些却终归无法抗拒。   尽管我们始终希望,明天,会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罗曼蒂克   自毓婉与杜允唐签下离婚书的新闻上报没多日,周霆琛便按耐不住上了佟家。一进佟家大门,他便递了厚礼给那拉氏,向毓婉提亲。   那拉氏看着那些厚礼,万分踌躇。若是以往,她定然不会答应这市井无赖,可毓婉方才二十出头,不再嫁便等同于要受一辈子的寡。但如今毓婉已经嫁过人,再嫁不易,能有人愿意上门提亲,算是难得。   那拉氏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正是思想争斗,周霆琛也站在那中央等待答复。本是在闺房中绣着手绢的毓婉,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针,却不想是听到了这样大的好消息。将手绢捏在手中,她竟有了一丝紧张。   “额娘。”到了大厅,毓婉第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中央的周霆琛,她张了张口,本想唤他,却碍于那拉氏在场,终是压抑了欣喜。   被女儿叫唤抬起头的那拉氏,一瞧见毓婉,总算是放松,忙拉过了毓婉,她道:“婉儿啊,周霆琛他来向你提亲……你的意思呢?”   毓婉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这样快就来,并且一来就是提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唯有满心欢喜。   周霆琛动了动步伐,向着毓婉走进,从腰间拿出一束干净素雅的马蹄莲和一枚钻戒,忽而又单膝跪地。他抬眼,眸中如细水般柔和,嘴角上扬。他的眼中,只有她:“毓婉,嫁给我。”   毓婉看着,捂住了双唇,一时间惊浓重的惊喜涌上了心头,摇了摇身旁额娘的手臂,自己的嘴却不听使唤地把心里话说了出去:“我愿意。”   那拉氏没想到毓婉忍不住就直接答应,而看这情况却实在是拒绝不得,思来想去,终于也只能用了个拖字诀:“罢了罢了,到时候我再与你阿玛商量商量。”   绿荫下,影子摇摆,毓婉牵着身旁周霆琛的手,脸上带了难得的笑意。她歪着头抬眼看他:“你怎么会那样子求婚的?”   周霆琛握紧她的手,笑道:“我听说,外国人都是这样子,洋人女孩好像管这叫什么……什么罗……”   “Romantic。”毓婉接过话茬。   周霆琛没有学过什么英文,只是偶尔听过,觉得似乎,大致是这般的,便是点头:“好像,是这样,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毓婉看着他一副思考的模样,觉得有意思极,抬起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一本正经道:“意思是……浪漫。”   “浪漫?”周霆琛也低头看着她,拉着她快步跑了起来,“好词儿。”   将军府中,闵茹和沈之沛正在谈论如何对抗北洋政府,忽而见着迎面走来的周霆琛,闵茹笑道:“来得正好,正谈论到你呢。”   然而不曾想毓婉竟也一同跟来,略有尴尬,她缓缓道:“二少奶奶。”   这四个字一出,全场变冷,终还是周霆琛开口才打破这僵局:“毓婉已经和杜允唐离婚了。”   沈之沛瞧着这三角的尴尬,轻声咳嗽,在一旁的檀木椅子坐下,他道:“佟小姐来得正好,霆琛马上就要和闵茹小姐结婚了,到时候还请佟小姐一起参加。”   毓婉脸上的笑意恍然僵住,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周霆琛,她眼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霆琛张口,本想解释,胳膊却又被一旁的闵茹抓住,抢先了话语:“就是,我快要和周大哥结婚了。”   忍住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泪水,毓婉握紧了拳头,手心被划出利痕,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我想我不应该在这。”   她转身就要离开,周霆琛却及时拉住,看着眼里满是受伤的毓婉,他心中痛的厉害。甩开了保住自己手臂的闵茹,他急忙道:“毓婉,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么?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毓婉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是啊,她一直都很相信他,因为失去过,所以才会更加害怕失去。   “好,我等你的解释……”擦干了眼泪,毓婉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周霆琛微微弯着腰,点了头:“嗯,相信我。”   毓婉转过身子,看着一旁沉默的沈之沛与闵茹,轻声道:“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看着毓婉离去,周霆琛用力地用拳头砸向了桌子,咬牙切齿:“这是怎么回事。”   闵茹低头沉默,沈之沛却起身开口:“这是向外界宣告我沈之沛决定和孙文合作的最好办法。”   周霆琛冷笑一声道:“那为什么是我?将军府那么多人。”   闵茹猛地抬头,怔怔看着周霆琛:“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霆琛抬眼,转过身去:“没什么意思 ”   沈之沛看着这二人,不能理解,遂插了话道:“霆琛,我记得你说过,闵茹也是值得你用一辈子去保护的女人。正好,闵茹也不像是对你无情,也许还有机会这假结婚便真喜酒,难道这不好吗?”   周霆琛摇头,认真看着眼前的将军道:“我是说过,但是,她并没有危险不是吗?何况,毓婉不只是值得我用一辈子去保护的女人,还是,值得我用一生去爱的人。我唯一,爱过的人。”   瞧着前头不语的二人,周霆琛当是自己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紧接着又道:“总之,除了毓婉,我是不会娶任何人的。而且毓婉她,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是我的未婚妻了。”   周霆琛的声音清冷,听着似是平淡,却依旧掩盖不住语气中的欣喜。   “对不起将军,失陪了。”垂了垂眸子,他道。   看着已经去追毓婉的周霆琛,闵茹无话可说。沈之沛却是满心怒气,为了这个佟毓婉,霆琛已经不知道忤逆了自己多少次,用力一拍桌子,他是满面的怒气:“这事,还就由不得他了!”   闵茹虽然心中爱着周霆琛,却也知道周霆琛心中的那个她非是自己,就算她再怎么爱他,也不想去强求,更不想让周霆琛因此恨了自己。压住沈之沛暴怒的手背,她道:“将军,我看这事就算了吧,霆琛的性格您是了解的,何况他……他有多爱佟毓婉,您也是知道的。”   沈之沛此刻需要的,正是这一个台阶,如此得到倒也顺水推舟:“也罢。”   一眨眼,夏季已过,秋天又要来临。   因为毓婉的坚持,佟佳鸿仕和那拉氏此次总算是没有反对她与周霆琛的婚事,于是他们的婚礼也终于要来临。只是在这之前,一场动乱,又将开始。   也许,这就是命运。命运让我们相遇,却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尽管我们,彼此相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观点,不喜勿喷。   其实有很多人觉得小琛子和闵茹很像,所以他们适合在一起,其实我并不这么认为。毓婉在小琛子眼里是他生命中的阳光,因为他从小在泥潭里长大,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而毓婉与他不同,是纯真,阳光,没有受过世俗污染的,所以他把她当做阳光。而闵茹和他又太像,都是杀手,不确定下一刻能否活下,而和另一个自己谈恋爱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闵茹做不了小琛子心目中的阳光。不是说闵茹不好,只是他们两个都是不轻易付出感情,一旦付出就是一辈子的人,而我们正是因为小琛子的痴情才爱他,如果小琛子真的和闵茹在一起了,那岂不是玷污了他原本的痴情?其实烽火原著小说里并没有闵茹这个人,我想,电视剧中之所以添上她,大概就是因为作者也很爱周霆琛这个角色,所以希望有个人去爱他吧,至少他不会太孤单。   ☆、天地同庆   秋季,枫叶火红,如蝶起舞。伴随着沈之沛亲信周霆琛与革命党人罗瀚远结拜为兄弟的消息传开,北洋政府北京总理府高层大怒,任命黎绍峰为抗反军队总司令,带兵与沈之沛一决死战。   闵茹终究做不到嫁给他人。   因为这场动乱,华商商会受到惨重打击,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为保阿玛额娘平安,毓婉将浮琛药材公司一部分的资金提取,送佟佳鸿仕与那拉氏先去香港避难,而周霆琛也将周鸣昌送了去。   因为事关沈之沛,周霆琛无法放心离开,他原本是想将毓婉一同送去,可惜毓婉坚决不肯,硬是要陪在他身旁,周霆琛无奈,却也拗不过她的倔脾气,便只好允诺。   然而佟佳鸿仕原本持有的杜氏实业百分之十五股份,也转到了毓婉名下。只是如今杜瑞达因这沉重打击已经病重,杜允唐为让自己的父母安全,不顾杜瑞达反对,硬是将他们送去了香港。   杜允威虽然一心想要继承杜家产业,却也终归是胆小怕事,硬是将自己原有的股份卖给了杜允唐,自个儿也拿着钱带着家人一同去避了难。如此也就意味着,杜氏实业全权交给了杜允唐管理,更意味着,毓婉不得不再与杜允唐见面。   在此期间,杜家失散的小姐杜若欢已被找回,并逼不得已嫁给了黎绍峰。同时红羽,也成为了金屋中的一员。   因为自己的缘故,将毓婉拉近了这趟浑水,周霆琛感到愧疚。走在紫薇花树下,他牵着她一路向前,忽而,他转过身来拉住她,又将她的手包住在自己的手心中轻轻地揉搓。   他弯下腰来看她,柔声道:“对不起,这次拖累你了,没能给你办成婚礼。”   毓婉却反手又握住他的,轻声笑道:“没关系,在这里也可以啊。”   “这里?”   毓婉点头。   周霆琛扬了扬唇角,一下子直起腰来,他道:“好。”   漫天烟火中,周霆琛拉着毓婉的手,双双跪到地上。他们抬起手,一时间竟是异口同声:“我周霆琛/佟毓婉,今日愿娶/嫁佟毓婉/周霆琛为妻/夫,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不离不弃。天地为证。”   从地上拉起毓婉,周霆琛拂过她的眼角残留的泪,看着毓婉的泣不成声,他笑出声来:“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后悔了?”   毓婉用力摇头,却还是止不住眼泪,她忽然踮起脚来想要吻他,临了却又觉得这样太过尴尬。   周霆琛看着眼前的女人踮起脚,却又想放下,心知她所想,忍不住一笑。忽而周霆琛揽住了毓婉的腰,还未等毓婉吓一大跳,唇便被封住。带她回过神来,唇舌已被人吸吮掠夺了去。   得逞的周霆琛一脸坏笑地松开了毓婉,又轻轻刮了她的鼻梁道:“怎么,呆成这样?——周太太。”   被周霆琛一声叫回神的毓婉一下子红了脸颊,一拍眼前的男子,她又踮起脚尖在周霆琛的唇角轻轻一啄,在他耳边细声道:“这才公平。”   周霆琛显然没有料到毓婉突然变得这般大胆,待他回神,毓婉却已经跑开。看着那背影,周霆琛露出笑意,仿佛那打动乱与他们毫无关联,因为他们此刻,是幸福快乐的。   在音律之中,快乐止步的地方,就是悲伤。尽管他们此刻再怎么幸福快乐,都无法改变如今大上海的战争与动乱。   “该死的黎绍峰。”上海动乱让作为上海王的沈之沛损失惨重,自然也就恨死了战争的主导者,黎绍峰。用力地将手中的文件砸到桌上,沈之沛恶狠狠道,“竟敢动用日本人,禁止给我军提供药材,让我逮到一定毙了他!”   在一旁端着茶水的雪梅,手上一送,茶杯子一下子砸下,碎了一地。毓婉看在眼里,匆忙上前扶住她,安慰道:“你没事吧雪梅。”黎雪梅低下头,面色苍白,却轻轻摇头。   毓婉将黎雪梅扶到了一旁坐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周霆琛,最终她看着沈之沛道:“我想,我有办法。”   听到毓婉开口的沈之沛冷哼一声,大致是不可相信:“佟小姐——啊不,应该是叫周夫人。我是看在你是霆琛夫人的份上才没有赶你出去!”   见将军发火,周霆琛忙上前护住毓婉:“将军,现在生气也是没有办法,不如就听听毓婉的吧。”   闵茹瞧周霆琛已是求情,自己便也开口道:“是啊将军,毕竟佟毓婉这么说也是杜氏实业的董事。”   “董事?”沈之沛冷笑,转过椅子讽刺道,“我忘了,她原本还是杜家的媳妇。只不过,倒要看看他们杜家可有经营药材的生意?”   此话一出,倒是安静,这样一来不仅讽刺了毓婉,倒还连周霆琛一同说了去。只是如此毓婉也不生气,沉了声音,她道:“将军可知道,浮琛药材企业。”   “哦?”听到此,沈之沛才算是来了兴致,这浮琛药材在大上海是人尽皆知的大企业,只是鲜少有人知晓它的董事究竟是谁,但若能与它合作,那药材问题也必然就能解决,“难不成,周夫人认识这浮琛药材的董事?”   毓婉点头,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张字据:“我就是,浮琛药材的董事长。”   话毕,所有人都是一惊。尽管沈之沛不相信,但那白纸黑字确实铁的证明。一旁的周霆琛拉过毓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毓婉垂了眸子道:“当初我为了能给我阿玛额娘留条后路就把嫁妆当了置办了这个企业,本想和你说,却一直没有时机。”   沈之沛可不关心是什么原因,只要能够让这药材为自己所用,便是足够:“周夫人想要什么?”   毓婉摇头:“我什么也不要,我阿玛额娘已经安全,这企业就算是我捐给国家革命的财产吧。”将手中的契约递给了闵茹,毓婉又退回了周霆琛身旁。   接过了闵茹手中的字据,沈之沛满意地点头,将字据放在桌旁,他又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擒贼先擒王,霆琛,我要你去杀了黎绍峰。”   毓婉一愣,周霆琛也顿住了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事与愿违   对于沈之沛给出的任务,周霆琛向来不会忤逆,也不能忤逆,因为情义是他生命的全部。再加上如今时局动荡,而黎绍峰却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做一些害国害民的事儿,于公于私,他都必须遵守这则命令。   因为现下的局势,毓婉已经将在经浜街码头底部的佟宅捐给了革命者,因此,她如今正是和周霆琛一同住在将军府。   红烛灯焰下,人影绰绰。毓婉坐在床沿,竟却有了小女儿的害羞与不知所措。周霆琛拉过她的手,轻轻放在掌心揉搓,看着眼前女人别扭的模样,他觉得实在有意思的紧:“怎么了?让我猜猜……害羞了?”   被周霆琛一语道中,毓婉红了脸颊,用力一垂他的肩膀,挪捏道:“才不是。”撇了撇嘴,毓婉生不愿意承认,反是被激得在周霆琛唇上一啄,倒是得意,“瞧见没有,才不是害羞。”   周霆琛被她这副逞能的模样逗笑,一把揽过毓婉的腰,他扬唇到:“还没有?这样投怀送抱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毓婉没有想到周霆琛也有这样的一面,果然是上辈子没有看清楚,别过脸去,她从衣间拿出一条绢子:“这个给你。”   “这是……”周霆琛接过,轻轻一嗅觉得好闻至极,看着上边的绣样,他柔声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是你绣的?”   毓婉轻轻点头。   周霆琛将手绢放进衣服里,眼角攒出笑意:“真是好看,我定要好好藏着。”   不曾想到原来周霆琛也有这样多的甜言蜜语,毓婉鼓了气怪嗔道:“就你多话。”   看着毓婉故作生气,周霆琛更是觉得有意思,笑了一声,他贴上她的耳垂:“好,那不多话。”   毓婉感到心口痒痒的,垂下眼眸不知该怎么做,周霆琛却借机封住了她的唇,轻轻辗转吸吮:“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会安全回来……”   毓婉轻哼,也任由他吻了去:“我相信你。”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我相信。   看着眼前的周霆琛,毓婉忽而闭眼,又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她回吻他。   烛火骤灭。   奉沈之沛之命,周霆琛身着黑色皮衣,像着以往的打扮一般潜入黎绍峰的军队,伸手拉了拉头上的黑帽子,他握紧了拳头。他必须成功,也必须安全地回去,他记得他临行前曾答应过毓婉的,他会安全也一定要补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   从军人的队伍中穿梭过去,周霆琛有着伪造的令牌倒还算是顺利。到了隐秘之处,他又一拉帽沿,递出了那令牌,他对着军营主帐外的士兵道:“黎司令有令,不论发生什么,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   那士兵点了头。   周霆琛拉开了主帐的帘子,却错过了那士兵递给旁人的眼神。   伸手握住了腰间的手枪,周霆琛便进了主帐,猛地从腰间抽出,枪口直指前方:“不许动。”   然而,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遭了,中计了。”在心底暗骂一句,但要跑已经来不及。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士兵正拿着长枪指着帐子中央的周霆琛,黎绍峰也一下下鼓着掌,似笑非笑:“大哥。”   周霆琛冷哼,转过身来看着他:“我不是你大哥。”   “大哥何必这样顽固不化。”黎绍峰未恼,只是在主位上坐下,“这次找大哥来,是想和大哥商量商量……”   周霆琛别过身子,将手枪狠狠砸到桌子上,开口打断:“第一,我说过我不是你大哥。第二,我没什么好和你商量的。”   黎绍峰心知周霆琛的个性,拍了拍手里灰尘,他叹了口气:“既然……既然大哥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挥了挥手,一旁的士兵便将周霆琛带了下去。   黎绍峰玩弄着手里的笔,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递给了一旁的随从,表情阴柔却带着轻笑:“去,交给金屋的红羽。”   毓婉收到金屋来的信的时候,为之一震。在这难熬的等待中,她虽是提心吊胆,却依旧是安慰自己,周霆琛说过,他一定会安全回来,而他也向来守信。可她偏偏忘记,这般事情不是他守信就够,这世间意外又总是良多。   握紧了手里的信封,毓婉要紧牙关,将眼角的泪抹去,她强振起精神,就算哭也绝再不让人看到。   从沈之沛那里出来,毓婉终归还是决定去见一趟杜允唐。信上说的太清楚,她必须一个人带着三百万到金屋找红羽,否则周霆琛性命不保。可她如今刚刚捐了佟宅和浮琛公司,又去哪里酬得这笔巨款?当了翡翠屏风,也只有五十万,而沈之沛如今自身都差钱即便有心却也只能资助个十来万。还差两百四十万,这是一笔太大巨款,她能找的只有杜允唐。   毓婉到杜家的时候,杜氏实业正在开董事会。事实上毓婉为了避开杜允唐已经借理由推了好几次董事会,但如今却是逼不得已一定要见面了。   “哟,佟大小姐。”   推开门,便是遇上杜允唐的惊讶。杜允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似笑非笑。   “杜二少爷,请你看看这份文件。”毓婉没有时间与杜允唐说其他,将文件扔到了杜允唐面前的桌面上,她道。   杜允唐不知毓婉为何如此着急,挑了挑眉拿起那文件细瞧,又合上:“佟小姐想把自己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买了再向我杜允唐借钱……一共两百四十万。”   此话一出,董事们都议论纷纷。   毓婉咬了咬牙,点头道:“是。”   杜允唐忍不住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借给你。”   “如今上海动乱,华商大多都损失惨重,如果你可以帮我,我也可以帮你同沈之沛和浮琛企业搭上线,让你们杜氏进军一个新的市场。而且……”毓婉握拳,心一横,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算我求你了杜允唐。”   杜允唐没有想到毓婉竟然会给自己跪下,愣了两下,他又思考起来。毓婉给出的帮助的的确确就是他们杜氏一直需要的,如今这机会就在自己面前,难道真的要因为私人恩怨就此丢掉?思考了片刻,他沉声道:“你先告诉我你要这笔钱做什么。”   毓婉摇头:“你先答应我。”   杜允唐实在无奈,伸手拉起她:“好,我答应你。”   此话一出,毓婉算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她道:“救周霆琛。”   杜允唐一震,果然是吧,方才不愿意说就是怕自己听了又吃醋不愿意答应吧。张了张口,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毓婉却抢先:“说话算话。”   杜允唐凄凉一笑:“我杜允唐对你,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毓婉低下头,她知道她对不起他。但没办法,她一定要救周霆琛,哪怕倾家荡产,哪怕豁出了命去。   因为她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烽火原著小说里小琛子受伤鱼丸把他带回杜公馆救治,红羽[其实小说里她并不会很坏]因为学过急救还帮忙救了小琛子,后来红羽问鱼丸,小琛子是不是她曾经深爱的那个人?鱼丸说,是的。红羽又问,那现在呢?   鱼丸流了眼泪回答:“现在,是我配不上他”   看完这句话,我当场就哭了,好难过唉。   ☆、血染繁华   周霆琛被关押已经有一个月,这红羽给的期限也已经将至,但毓婉仍旧是没有从杜允唐那里拿到一分一毫。她虽然着急,却也没有硬性去催,毕竟这两百二十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杜允唐无法从公司中挪用太多,想要筹集,也需要时日。   因这两百二十万对于如今的杜家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天价。但杜允唐自知答应过佟毓婉,他不能食言。   死死地盯住了一旁的电话,杜允唐坐在沙发上略显焦急,这是最关键的一通,如果没能接到,那他之前筹备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铃声响了。   黎绍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冷冷一笑,推开了暗室的门,他沉声道:“大哥。”   周霆琛抬眼,却没有回应。被关押的这些日子,他虽见不得天日,黎绍峰却也从无半点亏待过他,反倒是好吃好喝好衣裳都送得过来。但他依旧是看不惯他,这样的阴阳怪气他一个血性人物自是不喜欢,甚至是鄙夷。   而面对周霆琛的冷眼,黎绍峰也早已经习惯,在一旁坐下,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大哥何必这样顽固不化,伤了和气。”其实他完全可以无需与周霆琛交谈,甚至日本人给了话,若是周霆琛顽固,可以直接杀了他。但黎绍峰做不到,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杀害曾经救过自己命的周霆琛。   “哼。”周霆琛冷哼,他知晓黎绍峰为何意,但这样的卖国情他实在不能领,也瞧不上。   黎绍峰叹了口气,抿了一口清茶,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整腰上的手枪,转身道:“佟毓婉明天会来。”   周霆琛一下子回过头来看他。   黎绍峰却朝门外走去,淡淡道:“大哥好自为之。”   周霆琛愣在原地。他发过誓不再让她流一滴泪,不再让她受到伤害,可如今似乎是做不到了。   难道真的要食言了么?他不想这样。   毓婉从杜公馆中出来,心中松了一大块。看了看手中那几张支票,她轻轻握紧。这是周霆琛的救命钱。   等着到了金屋,毓婉却发现那金屋的牌子已经不再是金色,而换成了火红,上面书写着行楷的红阁。这些日子她只担心着周霆琛,没有想过其他什么,如今才知道原来金屋的金夫人已经过世,而红羽却趁此机会占了这夫人之位。   只是令她不曾料到的竟是金夫人死于自杀,起因是她的儿子沈望之被黎绍峰放在雪地里给害死。   黎绍峰果真是害人不浅,毓婉如是想。前世的记忆已经记不得多少,但她却依稀能够体会失去孩子的痛苦,因为那是彻骨的也是痛彻心扉让人忘不了的。扛得住的人也许可以东山再起,但扛不住的人自然也就有可能选择一死了结。   死是结束一切痛苦最有效的方法,却绝不是最好的,因为它结束痛苦的同时,也将幸福一起结束。   而她最大的幸福,就是和周霆琛在一起。这点,无可厚非。   此刻的红羽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丝绢。那绢子上沾了许些血渍,浑浊黏腻得似乎还没有干,令人看了想要作呕。尽管那是远远的距离,但毓婉一进这红阁的门便知道,那是她在新婚之夜送给周霆琛的丝绢,是她一针一线绣织的,绝对错不了。身子震在了原地,她突然有些害怕,因着她突然没有自信,突然不大确定周霆琛是否还是好好的。她真的担心他,也害怕失去他。   “这是三百万。”毓婉握拳,将支票拍到了红羽面前的桌子上,越是这样的关头,越是要镇定自若。输人不输阵。   红羽冷笑一声,倾身拿过那支票,细细瞧着也确定了是有三百万,但她却觉得愤怒。因为那上面,那支票的署名太清晰——杜允唐。她嫉妒,嫉妒得发狂。   太高了支票,她悠悠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到了如今居然也只能去找前夫。啧啧啧,佟毓婉啊佟毓婉,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毓婉的身子微微一僵,但还是很快恢复了平常,抬起下颚,她淡淡道:“恶不恶心自在人心。三百万我已经给你,希望你守承诺,尽快放了周霆琛。”   “你!”红羽伸手指着站在前方的毓婉,咬牙切齿。她突然有些羡慕,似乎到现在这样的关头她还是那么高贵,那么让人侵犯不得。用力掐住毓婉抬起的下颚,她又很恨道,“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条件!”   毓婉被红羽的长指甲掐得生疼,想要挣脱却又害怕她会真的反悔,害怕会让周霆琛受到伤害。抿了抿唇,她没有动弹:“你想怎么样。”   红羽见毓婉居然人自己掐了去,微微一怔,按她多想自己似乎不应该赢得这般轻松,如此到还是不适应。看着眼前女人想动却又顾忌的模样,她顿时明白。松开了手,她突然想笑,也就真的笑出来:“佟毓婉啊佟毓婉,你终于败到我手上了。”   毓婉低下头,没有作答。因为她说对了,自己是败了,败得彻彻底底。良久,她抬起头,声音也软了想来,像是恳求:“你要怎么样,才可以放了周霆琛。”   显然看出了毓婉的求全,红羽停止了大笑,冷哼一声,她拂袖在一旁坐下,又用力将桌上的一盏茶杯砸到地上,伸手一指那碎渣,她道:“给我跪下。”   毓婉一愣,顿在原地。   红羽倾身冷笑:“怎么,不敢了?”   “噗通”一声,毓婉咬牙,猛然跪下。双膝与地上的青瓷碎片摩擦,划出血痕。尖锐的裂处刺入了骨髓,疼痛不已。   “嘶——”毓婉轻哼,却始终咬牙不让自己太过失态。鲜血染红了木质的地面,犹如一朵朵绽开的血色红莲,妖冶又带着许些诡异。抬起头,她望着正高高在上的红羽:“够了吗。”   本是看着毓婉屈服的红羽,又被这清冷的声音激怒,抬脚用力将面前的女人踹开,她咬牙道:“不够!怎么都不够!你凭什么,凭什么夺走允唐的爱!你,你,如果你毁容了,我看他杜允唐还会不会爱你!”   毓婉心知此时的红羽已经发狂,为了支撑身子,手掌又嵌入了几块碎瓷,虽是疼痛难耐,却依旧咬牙坚持。她忘记了,忘记了红羽竟然已经这样爱着杜允唐了,也这样恨自己了。垂下眼帘,她用满是血痕的手捡起了一块碎瓷片,闭上眼,她又咬紧了唇。   “这样呢?够了吗?”   红羽猛然一惊,周围的女人也是一阵尖叫。只见毓婉已经将那尖锐的瓷片划破了自己的脸颊,拉开了一道长而又深的血痕。鲜血直流,令人胆战心惊。她以为自己已经够爱一个人,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愿意为了所爱之人自毁容貌。对于女人来说,毁容比死更痛苦。   “可以,可以放了周霆琛了吗?”捂住那半张直流血的脸颊,毓婉断续吐出了几字,口腔里的血液也相继流出。   红羽还处于震惊,调整了心中所想,她刚想开口,就只见大门处走来了一人。   黎绍峰穿着军装从门口走来,一下下鼓着掌,他冷声轻笑:“放不放人不是她说了算,是我。”   于此同时,门口竟又开来了一辆车,杜允唐从那车上走下,既是着急又是愤怒。他快步上前,又用力拉扯住前方黎绍峰的衣襟,将枪抵住眼前人的额角:“黎绍峰,你敢动毓婉一下,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   红羽猛地起身,毓婉也闻声回过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忍痛割爱   看着跪在地面的毓婉,杜允唐感到心中一个咯噔。他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来,非要等到终于等不住了才来,还害她要遭这份罪。   “杜……杜允唐。”说不惊讶,那一定是假的。杜允唐确确实实是爱她的,也许这爱并不亚于周霆琛,但可惜的是,她不爱他,她的心已经给了周霆琛。毓婉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双脚有些支撑不住,唯有用手撑住一旁的沙发。   红羽慌忙,她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自己这样残忍的一面,但如今却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她慌乱地用力摆手:“不,不是我……”   杜允唐看在眼里,觉得既恶心又厌烦,气更是不打一处出:“你说一次实话会死吗?”   红羽被揭穿,一下子尴尬起来,她冲上来抱着杜允唐:“允唐,允唐,你就再信我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她抬起脸看他,憧憬,又伸出食指比划着。   与此同时,黎邵峰却趁此机会挣脱开来,站直身子,他鼓着掌:“丈夫,前妻,小三?真是一出好戏。”   “好戏……好戏谈不上。”毓婉强撑着身体向前挪动,带着鲜血是手一下子抓住黎邵峰的衣襟,口中也吞吐出血渍,“黎邵峰,我警告你,给我,给我放了周霆琛。”   黎邵峰蹙眉,已是体力不支耷拉在自己身上的毓婉推开,又一拍身上的污秽,面露厌恶:“放不放他,自是我说了算。”   “毓婉。”杜允唐看见毓婉被欺,忙是一把推开红羽,上前将人扶住,他心疼道:“你没事吧。”   毓婉轻轻摇头,却又咳出了血来。   红羽看着这一切,终于承受不住地大笑起来:“杜允唐啊杜允唐,她都毁容你还爱她?你就当真这么爱她?当真这么爱她吗!”笑也似哭,哭也似笑,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好啊,好啊,我让你爱她,我让你爱她!”   已经发了疯的红羽,谁也控制不住。只见她抄起一旁的剪刀就要将尖端往毓婉身上刺去。毓婉一惊,杜允唐更是。手枪遗留在了前边的地板,无法够着。   杜允唐本打算倾身挡住替毓婉受这一刺,却不想一声枪声骤鸣,震了人心。毓婉再次睁开眼,只见红羽双目瞪得老大,却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怎么……怎么会这样。”尽管红羽怎么害她,那毕竟都是一条人命。但她怜惜的并不是红羽这条命,只是震惊于黎邵峰的心狠手辣。他居然连自己的同盟者都杀,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黎邵峰冷眼看着红羽的尸体,将枪收回:“没用的女人。”   毓婉震惊,杜允唐却松了口气:“毓婉你没事吧。”   “没有。”撑着杜允唐,毓婉站了起来,看着黎邵峰道,“你恨的是我,杀了我吧,只求你放了周霆琛。”   “放了他?”黎邵峰挑眉,走上前来,“没问题。但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毓婉问道。   黎邵峰一下子又恢复了常态,并转身朝门外去:“和我走,你一个人。”   “毓婉。”杜允唐不舍地拉住女人的胳膊,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毓婉却垂了眸子道:“对不起。”   杜允唐松开了手,自嘲。早就知道了结果不是么,但却总爱做无谓的挣扎。   佟毓婉,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周霆琛?凭什么,凭什么你明明是我的妻子却要爱他。凭什么。   自从听黎邵峰说的毓婉消息,周霆琛便踌躇不停。他担心毓婉会出差错,更担心黎邵峰会伤害毓婉。   在墙上一下下用石子划着正字,周霆琛寝食难安。一个月了,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毓婉了。又想念,又担心。   桌子上饭菜香味悠悠然,却没有被动过一口,如今毓婉危险,他却无能为力,又怎么吃的下这饭菜。   “还是不肯吃?”归来的黎邵峰对着门口的守卫问道。   守卫点头:“是的司令。怎么劝都没用。”   黎邵峰叹息,当着日本人的面他没办法明着放了周霆琛,现下唯有的办法就是设个局,让周霆琛自己跑了。   “进去吧。”一转眼,他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面。   毓婉点头。   进了那屋子,她一眼便看到坐在那发呆的周霆琛。一个月不见,他瘦了。悄悄抹干了眼角的泪水,毓婉轻声道:“霆琛。”   周霆琛猛然回神,匆忙转身:“毓……毓婉。真的,真的是你吗?”   毓婉仰起头看他,声音发颤:“嗯,没错,是我。”   “你怎么,你怎么来了,这很危险。”看着眼前的毓婉,周霆琛心疼,但又疑惑她为何带了个面纱。   “我不怕。”毓婉扬唇,但又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困惑,低下头压住面纱,小声道,“我,我有点感冒了,所以带个面纱怕传染你,不碍事。”   周霆琛点头,将毓婉扶了坐下,细细打量,他心疼得要红了眼眶。   毓婉将此情看在了眼里,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傻瓜,堂堂七尺男儿还哭。”抚了周霆琛的脸颊,她又柔声道:“听话,把饭吃了。还有这个。”   接过毓婉递来的东西,周霆琛哑然:“这是?”   毓婉四处张望,又伏在他耳边道:“这是门钥匙还有地形图。上面写了每个时段每个地点守卫的人数,还有逃跑的路线。你切记,出了这里以后直接回将军府,不要担心我。”   “你什么意思。”周霆琛被那最后一句话吓住,“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毓婉摇头。   “为什么。”周霆琛问道。   毓婉抬眼看他:“我不想走,黎邵峰待我很好。”   周霆琛一下子怔住。   毓婉却在此时起身,垂了眼眸便往外走去:“你好好吃饭,早点离开吧。”   ☆、心信尽毁   看着那扇缓缓闭上的门,毓婉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背脊紧紧贴住门面,那一扇门的距离仿佛就注定了永生。后脑勺轻轻倚上,身子也随之滑落。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周霆琛心甘情愿地离开。   泪,滑落得悄无声息。毓婉轻声道:“对……不……起。”那几乎是颤抖的,仿佛没有那门的支撑,便会晕厥过去,连三个字的一句话都将说不完整。   “佟小姐。”   剪短的三个字让毓婉一下子愣住,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用过这称呼了。不论是“杜二少奶奶”或是“周夫人”她都能很好的辨别出那是自己,如今这真真是冠了自己姓氏的称呼她反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抹了泪水,毓婉起了身子,那神态仿佛是从来没有哭过一般的。不因其他,只因她说过,纵使有一日她哭了,也决不会再让人看见。   扬了唇角,毓婉道:“走罢。”   幽暗的房间里,黎绍峰正品着清茶,淡淡的芳香撩人,正是映衬了这般的昏暗。见着那门开,他似笑非笑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终于来了。”   毓婉也没有同他废话,正是坐到一旁的竹椅上,蹙眉道:“不知道黎少爷究竟要我做些什么。”   “这个么……”黎绍峰眯了眯眼,出了口却又不作答,反倒泡起了茶,“你猜猜看。”   听着这话,毓婉实在搞不清黎绍峰的意图了,只怕是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这让她更加紧张。   她不是和会为了保命而出卖国家的人:“你杀了我吧。”   “佟小姐好胆量。”黎绍峰笑道,他心知毓婉在想些什么,他确实在干着卖国的事情,但也确实不是让毓婉干这样的事,“不过……”   黎绍峰正打算开口,却见门外似乎有些人影。蹙了眉眼,他突然一个翻身到了毓婉面前,揽住她腰便深深吻下去。毓婉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不敢置信:“唔,黎……”   黎绍峰却松开她已经被温得红肿的唇,贴住她耳垂冷声道:“你最好听话一些,否则周霆琛……”   此话一出,毓婉顿时明白过来,见黎绍峰半笑着要起身,她却紧张起来,又带着惶恐不安。喘着粗气,毓婉突然伸手勾住黎绍峰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黎绍峰轻笑,却也回应着。   见着那门缝中的人影消失,黎绍峰起身,一抹自己的嘴唇,调笑道:“怎么,还没有吻够?”   毓婉别过脸去,不说话,却是咬唇控制着不让泪水滑落。   黎绍峰站直了身子冷笑,昏暗的灯光下基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面容。   门突然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个军装人物,应当是个小将士。只见黎绍峰接过那将士手里的信,打开看过却顿时变了脸色。   毓婉好奇,担心与周霆琛有着什么关心,只好试探般地道:“怎么了。”   黎绍峰此回却连装微笑都懒得,只是一面的阴冷:“与你无关的事情最好不要管。”   毓婉噤声,黎绍峰则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走出那房间,而他手中的信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被揉成了一团。   而不出毓婉所料的是,方才那徘徊在门外人影正是逃脱出来的周霆琛,自他用钥匙离开那牢笼似的房间,他便是对毓婉的话揣测不安。他不知晓那究竟是什么意思,总是寻思着,或许毓婉是遇到了什么事,才编了这言语来骗他。但当他看到毓婉主动亲吻黎绍峰的这幕,他又突然发现似乎是什么也得以说通了。纵使他再怎么不信,也无法不信自己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周霆琛觉得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甚至都是令人可笑的。握进了拳头,他第一次这样恨一个人,更发誓一定会报这个仇,无论如何。自小到大,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从来都没有过。   周霆琛回到了将军府,却又已经是物是人非。满面的寂寥,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他找不到闵茹罗瀚远,甚至是沈之沛和黎雪梅都不见了踪影。   捡起了一枝树枝,周霆琛望着那一片的废墟,零零散散。   “霆琛?”后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周霆琛猛的回头,看到的是瘸了一条腿的方同。他疾步上前,咬牙道:“怎么回事。”   方同垂了眼眸道:“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将军。”一句话,道出了沈之沛的结局,周霆琛几乎不敢相信。   方同沉默了片刻,又抬起了头,愤然道:“都是黎雪梅那个贱人,亏我还尊称过她一句夫人,没想到她居然与黎绍峰联合,趁夜杀了将军。”顿了顿,他又道,“霆琛,现在我们就靠你了。回到队里吧,将军在城外还有一支亲信军队,还有你的黑鹰队。飞回来吧。你回来,就是我们的大哥,我们都听你的!”   周霆琛沉默。若是以往,他断是不会答应回到那样腥风血雨的地方,只是如今却有些不同了。抚了抚下颚,周霆琛抬眼看着这个已经残疾了的战友,看着那只拍着自己肩膀依旧有力手,他道:“革命党人呢?还有……黎雪梅呢?”   方同仿佛早就料到周霆琛会这样问,随即道:“回广州避难了,毕竟如今上海太乱。至于黎雪梅,我们已经把她关押,正准备发信给黎绍峰。借此,我们的军队应该还有重新壮大的机会。”   周霆琛点头,走了也好,不会给他留下负担。   “好,我回去。”咬紧了牙关,周霆琛突然开口,手中的树枝应声而断。   黎绍峰抢走,更毁掉了他这一辈子最珍视的人,佟毓婉与沈之沛。这样的仇,他不得不报。   然而只一瞬间,他又有些怨恨起来,也许这一切与黎绍峰无关,更大关系的是佟毓婉。她怎么可以这样快地背叛自己,不留一丝余地。   为什么自己会爱上佟毓婉呢?原本他总是觉得,爱便爱了,无论怎样付出都是值得的。可是到了如今,他却有些不确定了,这样大的代价,让他感到有些付不起,也有些承受不了了。   ☆、重振旗鼓   毓婉得到黎雪梅死讯的时候,几乎是不敢置信,似乎她竭尽全力去做去改变的事情,只是让生命的轨迹稍稍偏离了轨道,而如今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我要见黎绍峰。”毓婉突然站起来,就要往门外冲去。她绝不能就这么待命,既然黎绍峰恨的是她,那她便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一切。她不能再看着黎绍峰害更多的人。   丫鬟看见发了狂要砸门去见黎绍峰的毓婉,一时间也是慌了神。在他们的映象里,毓婉每一日都总是安静地坐着,不会吵闹,也不会抱怨寂寞,更不会想现在这样,满眼都是愤恨。   突然,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竟然就是黎绍峰。   “做什么。”黎绍峰看着被弄得这般凌乱的房间,蹙眉。   毓婉却不理会这些,推开一旁的丫鬟站定,她猛的抓起黎绍峰的衣领道:“为什么?”   “什么?”黎绍峰被质问到要害,一时也是愣住,直直出口。   毓婉咬牙,再一次重复,音量却又提高了许多:“我问你为什么!”   黎绍峰反应过来,心里的悲痛更是一拥而上,用力将拽住自己衣领的毓婉推到地上,又指着她骂道:“你以为我想吗?我愿意吗?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日本人说了,要么她死,要么我们一起死。你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毓婉冷笑,从地上慢慢站起:“办法?你总是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雪梅是,青萍也是!”   青萍这个名字在黎绍峰的耳里已经很少没出现了,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做这么多究竟是初衷地为了青萍,还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这一次再次出现,却是直击他心口最脆弱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心上的那层痂膜破裂,鲜血流淌。   握了握拳头,黎绍峰似乎是感到无力,却还是要强撑着把话说出:“你,你没资格提青萍。”   毓婉抬起步子往前逼近一步:“我没资格?呵,分明是你自己保护不了她,却非要怪在我的头上。我有什么错,不过是正好在现场罢了。说到底,你不过是和周鸣昌一样,想找个替死鬼,他是找命上的,你是找心上的。”   “我不是!”黎绍峰脱口而出。   “你是。”毓婉一口咬定,步子又逼近了一些,“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么,现在它就在你手里,但那些无辜的人,我请你不要再伤害。”   “我说了我不是我不是!”再次被戳中要害,黎绍峰发狂似的喊出来,怔了片刻才惊觉自己是有多么失态。揉了揉额角,他道,“我不会杀你的,明天你就会被送去杜家,当做礼物,送给杜允唐。”   毓婉怔住,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黎绍峰推门出去,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黎绍峰本来并不想这么早走这一步棋,但是如今却来不及。纵使没有他的放水,但周霆琛却已经在短短的半个月里广发英雄帖,又集结了沈之沛以前的亲信军队和革命党,组成了一个堂。青龙堂。这听上去似乎和黑社会很像,但却是有这军队一般的制度,甚至更严苛。   青龙堂的人脉和大之程度都不比以前的沈之沛差,可以说是更强,更有威慑力。它打着的是救国民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的旗号,这足以吸引许多进步大学生为其出报刊,制造舆论烘托。这些都不需要周霆琛操心。   杜允唐也有意让杜氏实业加盟帮忙。杜氏实业一旦加盟,这就意味着整个华商都会倾向于周霆琛,何况周霆琛手里还有最大的药材实业,浮琛。届时,不要说黎绍峰他自己无能为力要去自杀,日本人一定会先因他的无能为力而杀了他。   他的目的还未曾达到,他绝不能死。所以这一步棋子非走不可了,他要拉拢杜允唐,更要拉拢整个华商商会。   周霆琛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杜允唐了,他们俩之间虽是情敌,如今却要站在同一战线。目的只有一个,对付黎绍峰。   谈了几日,本是已经谈妥,就差一纸合约,但如今身为当事人的杜允唐却不知所踪,说去准备合同,却几日都不曾路面。周霆琛觉得,恐有变故。   烦闷地揉了眉心,周霆琛猛一拍桌子:“小胖。”   门口站立的男子笔挺着走了进来,只是搭配着那胖的身躯,令人觉得幽默,只是这样的时刻,没有人会想去幽默。   “堂主。”自从青龙堂建立,小胖这些原本跟着周霆琛都也都改了口,不曾再叫他大哥,而是堂主。   周霆琛点点头。如今原本的大头小胖只剩下了小胖,因素兮与大头在了一起,两人便避难去了香港。这当时还是毓婉的注意,纵使大头和素兮都不愿意离开,但还是被他们强硬逼了去。   思及到此,周霆琛赶忙回神。不能想她,不能。沉下了心思,他又抿了薄唇道:“去查查,杜允唐在做什么,怎么几日都没来。”   小胖面露难色,脚底蹭着地板,身子却没动,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周霆琛蹙眉,曲着指敲了敲桌子:“怎么了。快去啊。”   小胖扑通跪下来,结巴道:“堂……堂主。这事儿不是小胖不想说,只是这……这真不能说。”   果然是有变故了。周霆琛摇摇头,杜允唐在这关键时候到底出了什么差错,难不成是临时醋意迸发?也实在是太没有大局观念罢。   “是杜家,不肯合作了?”   小胖沉声不语,这却更让周霆琛笃定,果然是杜家不愿意合作了。   叹了口气,周霆琛从桌上拿起青花瓷的茶杯,指腹捏着,又握在手里转圈:“原因。”   小胖终于开口:“是,是黎绍峰……黎绍峰将佟小姐,将佟小姐送给了杜二少爷。”说完,便埋了头下去。   周霆琛蓦然愣住,手里的茶杯啪地砸到地上,花纹裂开,碎成了数瓣。   “堂,堂主。”小胖担忧,还是抬头。周霆琛却哑然,笑出声来:“你先下去吧。”   望着手里的空空如也,地上的碎片,以及这空空荡荡的房间。周霆琛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兴许是黎绍峰负了佟毓婉,为了利益把她送人。兴许是佟毓婉深爱黎绍峰,愿意把自己献出去。又兴许佟毓婉留下就是因为想回到杜允唐身边,和自己在一起全然只是想成全半刻自己的一片痴心。   但,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关佟毓婉的一切,他只想好好埋葬起来,不去想,不去念。因为,他仍旧爱她,多想一次多念一次,都是给他的伤口再撒上一层盐巴。   周霆琛空洞地望着前方,感觉眼睛涩涩的。又觉得心口真的,好疼好疼。火辣辣的。   ☆、失魂落魄   毓婉近日来有些嗜睡,头脑常常昏沉,有时甚至是分不出白天黑夜。杜允唐担心,连续请了好几回的医生毓婉都不肯见医,甚至是连饭都不愿意吃了。   杜允唐推门进来,躺在床上日渐消瘦的毓婉正在翻着杂志,身旁的柜子上正放着凉嗖嗖的饭菜。   杜允唐顿时火大。她不愿意看医生就算了,可她怎么能连饭都不吃?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如今倒是他比她更担心在意。只因他爱她,她便可以拿这个来折磨他,逼他就范么——简直是妄想。   一旁守着饭菜的丫鬟见着少爷推门回来,好似是解放了地就想扑上去,还好克制力强及时止步:“二少爷,佟小姐还是一口也不愿意吃。”   杜允唐皱眉,挥手道:“你先下去。”   那丫鬟听到这特赦令,紧绷的全身顿时放松,鞠了一弓便往门外走,然而就在快出门时杜允唐却再次开口:“等等。”   丫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少爷又叫她回去守着那尊佛像吃饭。   杜允唐看见那丫鬟如云变化般的表情,没做反应,只是冰冷着一张脸道:“叫什么佟小姐——”说着,又转头看了已经拿下书望着自己的毓婉,一步步走过去,“要叫她——”冷笑了一声,杜允唐在床铺旁的椅子上坐下道:“二少奶奶。”   “是,是。”丫鬟明了缘由,赶忙应和,“二少爷,二少奶奶,小的先退下了。”话完,便匆匆把门关了上。   毓婉一言不发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切,没用反驳也没答应,她只是觉得头脑昏沉的厉害,极度地想睡。但她知道不可以,在这种时候怎么能让杜允唐看了笑话去。   “真的不吃?”杜允唐紧紧蹙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是想将她看穿,“还是说——要我喂你?”   毓婉猛的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来。   杜允唐没有说话,侧身拿起了柜子上唯一还热着的汤水,捏着勺子将汤汁抵在毓婉的唇边,恶狠狠道:“吃不吃?再不吃——再不吃你是想要我用嘴喂你?嗯?”   这样的玩笑毓婉并不想同他开,这汤她更不想喝,奈何男女力道的差距,她怎么也躲不开这勺子。   毓婉觉得胃里好似有东西在翻滚,难受至极。她本就头晕,再加上看着这汤汁上浮着油,当下更是反胃。勺子里的汤荡漾着,毓婉地口腔里多少也流进了一些,瞬间,原本就是空的胃里便涌出了胆汁来,一个湾身便全熟吐到了杜允唐的身上。   “你!”手里的汤汁啪地砸到地上,杜允唐又赶忙跳开,但如此还是没能幸免,原本白皙的衬衫一下子便沾满了污秽。他向来是爱干净的。   毓婉没有理会暴跳如雷的杜允唐,将被子拢了拢,便不顾自己身上的污秽躲了进去。她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地难受,肚子也疼起来,脸颊上的那道伤口似乎也有了复发的现象。总之,浑身都不好受。   杜允唐看着背过身去睡的毓婉,只觉得心里烦躁,仿佛这个女人永远会给他带来困难,可偏偏他却放不开她。他不想这样,但他却无力阻止。就像是陷入了泥潭,越挣扎,便陷得越深。   尽管黎绍峰如今已有华商商会投注的资金帮助,但那实在不过是杯水车薪。如今药材紧缺,伤兵过多,健全的青年就没有几个,一旦和周霆琛打起来他变只能让伤病一起上。他也曾想过拉拢浮琛药材企业,如今浮琛垄断了所有药材来源,能得浮琛,便有必胜的打算。可偏偏浮琛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不管他出了怎样的天价,浮琛都只愿意为周霆琛所用,死心塌地。   狠狠地一拍桌子,黎绍峰只觉得烦躁至极,他抬眼看了一眼面前来汇报情况的小兵,又瞥了一旁坐着的北洋特使,颇为矛盾。若是被北洋政府知道了他如今的情况,必然会觉得他是无用之人,到时候,不要说是这司令之位,他定然是只有死路一条。   真不该放了周霆琛。黎绍峰现在后悔却也来不及了,思绪片刻,他狠狠地夹断了手里的钢笔,切齿道:“和他们拼了!”   对于黎绍峰要和他拼命这事儿,周霆琛刚刚听小胖慌慌张张地来汇报而得知。他觉得没必要慌张,这应当是件好事儿。如今万事俱全,只欠东风,他正愁没有理由进攻黎绍峰呢。他是打折反帝反封建追求进步的旗号的,所以他定然是不能主动进攻,而如今黎绍峰自己送上门来便怪不得他了。   弯了弯嘴角,周霆琛曲着食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怕什么,黎绍峰已经是亡命之徒了。而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小胖不解,还想询问,周霆琛却一仰头靠在了椅子上闭目养神了。   一闭上眼,周霆琛面前便又浮现出了毓婉的脸——一颦一笑都那样好看的一张脸。他眨眨眼睛想要驱走,却怎么也没用办法。他只能紧紧闭着眼睛,努力克服——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现在应当是高兴得要死了吧。   所有东西总是这样,没有回报时甘愿默默守候,一旦有了一丝回报便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他只盼望这场战争再漫长点,将时间拉长,让他足以忘记心底的那个人。只盼望这个冬天再寒冷点,那样才能压制住他心里想要燃起的烈火。   是啊,真正的对决就要来了吧——上海将要掀起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那些该来的该走的都将发生,只是可怜了那些百姓们,不知有多少将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和平总是要用战争来换,为了未来死的人更少,变只能现在多死一些人。   世事总是这样,无情,又无常。就像他和佟毓婉,他常常怀疑,佟毓婉究竟有没有爱过他,还是从一开始便是在骗他。   他真的不知道,却也不想知道。只因他在心底害怕知道。   ☆、一触即发   上海开战了。一时间血流成河,浮尸遍地。   毓婉站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花园里的花红柳绿。春天已经到了。这三个月里她并没有出门,却清楚地知道外界究竟在发生什么。不管眼前的这些多么美满和睦,她都清楚知道,并非如此。   叹了口气,毓婉关上了窗。   她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了,所以已经受不了这样一直站着的疲惫。毓婉坐回了床上,静静倚靠在枕头上。她还记得当杜允唐听见医生说出她已有身孕的表情,一张脸全黑了。尽管她现在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安全的,她也不能不提防。   杜允唐近日来烦躁得厉害。北洋特使暗遭杀害,被调查出竟是如今已经逃往广州的股票所为,而股票正是潜伏国民党暗棋。杜家此次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无非是提供了大量资金给黎绍峰,否则此次遭遇必死无疑。   该怎么办?以前他总是告诉自己,之所以自己更适合毓婉,是因为除了自己是她的丈夫之外,自己更能给她安定的生活,而周霆琛却只能带给毓婉灾难。可是现在呢?他还能这么说么?果然吧,这个杜家还是要毁到他手上的。而他自己,也未必能在这场战乱中活下去。如今他只是希望,能够不连累毓婉。能够让毓婉和那个小生命好好活下去。纵使,那个孩子是周霆琛的。因为他知道,那对毓婉来说是比命更为重要的,所以他一定要保护好。   单单是为了毓婉,也一定要。   经过三个月的战争,黎绍峰的军队已经残破不堪。他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一定要做最后一搏,拖人下水。   他知道周霆琛最在乎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怎么能最好的威胁他。   杜允唐知道黎绍峰的来访有些意外,蹙了蹙眉但还是笑脸迎接。毕竟杜家能勉强撑着脸面到现在也是亏了黎绍峰照弗。   看了出现在大厅的黎绍峰,杜允唐微微扬唇,尽力做出欢迎的模样:“黎少爷来了?”   黎绍峰耸耸肩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百无聊赖地张望了一阵,便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   杜允唐的面色有些难堪。黎绍峰这是在给他脸色看,在他杜家给他个下马威。如果他不反驳,那他将在杜家内部颜面尽失,但若他反驳,整个杜家就有可能因为失去黎绍峰这座靠山而瓦解崩塌,最终败在他手里。   黎绍峰这是在威胁他,一定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否则,杜家就等死吧。那么,黎绍峰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杜允唐微微抿唇收起笑容,面目表情地坐到了边旁的沙发上:“开门见山吧。”是的,面对黎绍峰他没有必要绕来绕去,因为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听见杜允唐的话,黎绍峰似笑非笑地鼓起了掌:“果然是杜允唐——”拉长了声音,他又眯起了眼睛道,“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一个——”黎绍峰突然顿住,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但却有充满肯定,“佟,毓,婉。”   杜允唐感到耳朵一嗡,继而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但那三个字的的确确又是清晰。于是他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什么?”   “我要佟毓婉。”这一次黎绍峰说的极度简洁,似乎是懒得与杜允唐继续交谈,只是笃定了要将毓婉带走。   杜允唐咬咬牙,狠狠道:“不可能,这事没商量,我是绝不会让你把毓婉带走。”   黎绍峰笑笑,从容道:“我并不想把她带走——要做的事在这儿就可以完成。”   杜允唐怔怔,还没从黎绍峰的话里反应过来,便只见黎绍峰拍了拍手,迎面的两个军装大汉便进了杜家。   黎绍峰收了笑容,眼神一瞥楼上,那两名大汉便得令上楼。   那是毓婉的房间。杜允唐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的目标,咬牙切齿道:“你怕死,为什么要拿毓婉坐垫被,现在毓婉是我的妻子,你觉得他会管吗?”   黎绍峰轻哼一声,骂骂咧咧道:“我就是死也要拉着当年害死青萍的人下水。——管?当然会管。就是佟毓婉害得他要死,他也不能放开她。他想放,但他绝对做不到。”   杜允唐哑然,黎绍峰说的的确没错。而就在这沉默的片刻,楼上的毓婉已经被强行压到了大厅。   毓婉挣开抓住她手臂的两名大汉,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黎绍峰,蹙了蹙眉,顿时明了。   “黎少爷。”毓婉开口,“你将我作为礼物送来,却还有闲情来看?倒是让我意外。”   这一句话,激得黎绍峰顿时恼怒,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站到毓婉面前,又掐起她的下颚:“死到临头,你还要嘴硬?”   毓婉并不怕他,只是下颚被制服住说话较为艰难。咬了咬牙,她勉强吐出几个字:“自欺欺人。”对,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阿玛额娘已经安全,雪梅和若欢也都已经死了,她还有什么可以留念的呢?没有了吧,都没有了。除了——当然,如果这辈子还没有办法也只能说明,他们真的没有缘分,福薄罢了。   “你!”一时间,黎绍峰的怒气更甚。他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但是——“哼,我不会杀你,留你,我还有用。”狠狠甩开了毓婉,黎绍峰闭上眼努力让怒气平复。他还不能杀她,他还要用佟毓婉威胁周霆琛,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坐回了沙发上,黎绍峰深吸了一口气。瞥见一旁大肚子的毓婉,他再次开口,冷冷笑道:“佟毓婉,你活着倒是惬意,只是不知道大哥看到了会怎么想。”   毓婉的脸刷的苍白,果然是的,他叫了周霆琛来。   她并不害怕周霆琛看到她怀孕的模样,因为那孩子本就是他们俩的,但是她却害怕周霆琛看到她脸上的伤疤。丑陋的伤疤。   毓婉转过头,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样可以遮挡的布条纱巾。然而那已经来不及,大门突然闯进一鼻青脸肿的杜家家丁,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大厅:“不好了——”   杜允唐皱眉,沉声道:“怎么了,弄成这样?”   只听见那家丁急促地呼吸着,冲忙答道:“有人打进来了,是,是青龙堂堂主,周霆琛!”   毓婉蓦然怔住。她有多久没见他了?恐怕已记不清了罢。然而没想到的是,再次相见竟是这样的场景。   她突然觉得好害怕。   ☆、归于宁静   这样诡异的局面不知是如何行程,自从周霆琛跌跌撞撞闯进了杜公馆的大厅便是这般情况。   “你……”良久,周霆琛蓦然开口,声色许些敢哑似是无所适从,“怎么会……”他轻声喃喃,又实在搞不清状况。他依稀记得的,当初毓婉曾说过,不过是偶然风寒,却不知为何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毓婉起初是看着周霆琛,但接收到那样的目光却猛然底下了头。这样丑陋的伤疤令她愈发羞惭,她把自己给毁了,但却不曾后悔。   然而身为这一切主谋的黎绍峰冷冷旁观,见着这副场景终于是嗤嗤笑了出来,声音带着轻蔑与嘲讽:“好奇”他勾了勾唇角,冷笑一声用力扯过毓婉的长发把她带到面前,毓婉疼得猛一“嘶”,杜允唐也忍不住谩骂却又顾及不敢上前。但这一切黎绍峰都不甚在意,他只是冷冷道,“可笑吧?为了救你,她居然去求了红羽。”   此话一出,周霆琛顿时明白,脑袋一嗡那些记忆仿佛也模糊起来看不清晰。他张了张口,轻轻道:“难道……你们的……”   黎绍峰瞬间打断他,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对啊,没错,没有想到吧。一切……一切她居然只是为了你而已啊……”   周霆琛神色呆滞。他以为的原来都不是他的以为,他错了,她没有对不起他,她是爱他的,而他却在心里否定她,错怪她。   黎绍峰轻笑,满意地看着周霆琛的呆若木鸡。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后悔吧,都后悔吧,不过后悔也没有机会挽回了,因为,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都结束了。结束在他的手上。   微微眯眼,黎绍峰打量着面前三人,最终轻蔑一笑,在猛然间拿出□□对准了周霆琛的心脏。   “砰”地一声,全场顿时寂静。毓婉猛然惊呼,匆忙就要上前抵挡。然而……刹那间,血花四溅。   杜允唐躺在混沌的血泊之中,胸口绽出了一朵血莲,残忍而又美丽。激烈的枪声拉回了周霆琛的理智,他一个反手变打下黎绍峰手里的□□,又抽出□□一枪打了过去。黎绍峰顿时倒下。然而这却无人顾及,尤其毓婉,始终呆若木鸡。   “允唐……”她喃喃自语,“怎么会……”   毓婉歪着头,似是在打量,方才还活得好好儿的人如今却躺在了大片的血地之间。这怎么可能。   “允唐……”她似是沉吟,又慢慢蹲下身子,硕大的肚阻隔着使她无法贴近,这让她烦躁至极,“你别与我开玩笑了,快醒醒吧。”   杜允唐背脊淌着鲜血,看着面前怔怔不知所谓的毓婉,忍住心中的极度疼痛,让那疼痛努力变为麻木,又伸出手握住毓婉的。   “毓婉。”他柔声道,“好好儿活着。好好儿和周霆琛一起活着。”   毓婉听着,眼神呆滞地轻轻摇头:“不,我不走,你清醒清醒。”   “毓婉……”一旁地周霆琛制服好黎绍峰,看见心爱女人如此模样也是痛苦万分。他看着她,眼神里都是悲切。   杜允唐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咳了一口鲜血。渐渐地,他把目光移向周霆琛,又努力勾唇:“答应我,照顾好毓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已经五个余月了。”   周霆琛重重点头。照顾好毓婉这种事,即使他不同自己说他也一定会做到,但如今他更愿意杜允唐许下这个承诺,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杜允唐安心离开,否则他一定会死不瞑目,死也遗憾永生。   杜允唐走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毓婉看着杜允唐的手从她的手心滑落,看着杜允唐闭上了双眼,但她却始终不曾哭,不曾流了一滴眼泪。她只是呆呆地,呆呆地看着那一摊血水,慢慢变得浑浊不堪。   她昂起头,看着面前的周霆琛,突然小声道:“霆琛,允唐他死了。”   这样的毓婉让周霆琛万分心疼,他看着她,克制住心里的疼痛慢慢也蹲了下去。他揽过她的肩膀,下颚顶着她的长发,又紧紧抱着她:“嗯,我知道。”   毓婉靠在他的怀里,哆哆嗦嗦地打着寒颤:“他不会再醒来了。”   “嗯,我也知道。”周霆琛轻轻点头,将她搂得更紧。   终于,毓婉哽咽出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将周霆琛的衣襟浸湿。毓婉在周霆琛的怀里嘤嘤抽泣,内心地凄凉悲痛苦楚仿佛永远夜诉说不清。   周霆琛就这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脊安抚,始终柔和地应答着,不曾有半点不耐。然而不只是过了多久。终于,毓婉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如果,就这样一辈子,那还有多好。   周霆琛如是想。   四个月后。   距离毓婉临盆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周霆琛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人儿远远地眺望窗外,凝望出神。自从上次毓婉睡去醒来,她就好似才刚满十八岁一般连他也记不清。   医生说,或许是受了巨大刺激无法释怀,才终于变成如此模样,选择性的失忆。大概还是因为杜允唐吧,他的死,给了她太大的打击。   “毓婉,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毓婉猛然回神,转过身来恭敬地点了点头道:“嗯,周大哥。”她已经记不清他了,所以也不敢乱叫,纵使他曾说她的孩子正是他的,她却也不敢确认是否真是如此。   周霆琛看着她,面色阴沉。他简直是恨透了这个称呼,大哥大哥,这不正是回应着他们之间只是亲人而非恋人么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恨   站起了身子,周霆琛淡淡道:“无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转身,离开。不知是生了闷气却还是如何。   毓婉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滋味儿。缓缓做到了床边,摸上肚子,快要临盆了吧。她淡淡笑,然而骤然间,一股剧烈的疼痛传遍了全身,毓婉顿时倒在床上,咬着牙打滚:“遭了……要……生了……”   ☆、[尾声]岁月静好化白莲   距毓婉离开已经五年之久,这五年里,周霆琛发了疯地寻找却还是没有结果。   窗外的马蹄莲,已经换了一季又一季。他抬起俊朗眉眼,伸手拿起一旁香烟,刚要抽起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放下。差点就忘了,毓婉不喜欢他抽烟。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周霆琛顿了顿步子,依旧出神地望着窗外白莲,不转眉目地抿了薄唇沉声道:“进来。”   来人是方同。   “霆琛。”方同大步上前,看着与自己数十年兄弟的周霆琛这般模样,他也是心疼。那日,佟小姐在医院莫名失踪,霆琛带着人发了疯似的翻遍整个上海都没有结果。如今……却还是不愿意放弃。为了能够专心寻找爱人,霆琛甚至是连这堂主也不再担任,愣是交给了他方同,手下的人也随着方同一同归顺了南方政府。   他幽幽叹口气,径自在一旁木椅上坐下,点起香烟猛吸一口:“小胖来报——有消息了。”   “什么?”周霆琛猛然回神,有些不大确定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屋内缭绕着香烟气息弥漫,他捏紧了拳头也在椅子上坐下,“她,在哪。”   方同不语,只是伸手从衣襟口袋拿出一张照片,而照片上赫然就是失踪多年毓婉。   周霆琛怔怔望着,拿过照片,拇指细细抚摸不愿放手。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当初,他只是一时生气才离开医院,谁想,等他再回去之时得到消息,毓婉竟然已经生下孩子离开,再也不见踪影。周霆琛哆哆嗦嗦地抚摸着照片上依旧是笑意不减,美丽动人的女子,却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同看在眼里,也是不知味儿,抬手在缸子里狠狠捻了烟头呼出一口烟气道:“这照片是小胖回村儿看老母时拍的,他也很惊讶,本来还想上去和佟小姐打个招呼,结果倒好,佟小姐压根儿不记得他了。他觉得奇怪,也知道你这几年找她找得厉害也就拍了照片回来。”   周霆琛沉默,收手就将桌上照片放入怀中。他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洁白如暇的马蹄莲,闭眼深深吸气,方才依旧不语地点了头。   天朗气清,农村的空气比起城市,更加清新。佟粥粥拿起地上木枝,咧嘴一笑就在沙堆里划动,数位孩子将他围绕,他也颇感满足地挺了挺小胸,骄傲道:“看见了吗?我已经会写自己名字了。”   一旁的女孩用仰慕目光看着,男孩则是不屑地一哼:“那又怎么样?佟粥粥,你不过是个没有爸爸教养的野孩子。”   “你!”佟粥粥气急败坏,他最讨厌别人骂他是野孩子,一扁嘴想哭却偏生要憋着不想被人看了笑话,摔下手里木枝,他跺脚道:“你才是野孩子!我有妈妈!而且我妈妈很聪明,可以抵十个爸爸!”   那男孩朝他一吐舌头,不再言语,虽然他不喜欢眼前这个骄傲的浑小子,但是佟阿姨,他还是挺喜欢的,毕竟她总会做些他们没吃过的好吃的送来。   周霆琛整了整手里的白色马蹄莲,抬眼就看到前方有这一群打闹的孩子。他大步上前,看见那中央的男孩竟是忍不住微微失神,那模样,实在像极了毓婉。他看得有些呆愣,恍然间似乎听到那些吵闹男孩在叫着什么,于是周霆琛走进他们中央,将那个孩子抱起,问道:“你叫——佟粥粥?”   佟粥粥看着周霆琛,满脸疑惑,因为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他抬起头,一股腮帮子:“是啊。但是,叔叔,你是谁?为什么要抱我?妈妈说,不可以和陌生人走的。”   周霆琛看着佟粥粥那副小孩儿却要装大人的模样,不禁觉得实在可爱,笑着就抬起手一捏那小子的脸蛋:“我是谁?你猜啊。”   佟粥粥插着腰,正要生气,却发现周围的小孩儿们已经一哄而散。他扭头一看,觉得有些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红扑扑的小脸也皱成一团。   毓婉拎着从邻居家买来的青菜走来,看见地上沙堆痕迹,一蹙眉:“小子,你又炫耀什么了?我怎么和你说的?”   佟粥粥对了对手指,眼珠一溜转就指着周霆琛道:“是这个叔叔写的,不是我……”那模样,还真是一脸委屈。   毓婉转头,脚步顿时顿住,她怔怔地看着周霆琛不知所措:“周……”大哥二字还卡在喉咙里,就见周霆琛已从身后拿出马蹄莲花,上面甚至是还挂着当年的那条钻石项链。莲花洁白,犹如他们的初见,纯粹的爱情之花就是这样在他们之间绽开,没有任何的其他。她望着,渐渐,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他,咧嘴勾唇,眼角也缓缓攒出泪花。   周霆琛看着毓婉,也禁不住扬起唇角,眸子一弯。   佟粥粥看着,不明所以,一歪头又猛的一摇周霆琛的肩膀:“这怎么猜呀!叔叔,叔叔,你到底是谁嘛!”   周霆琛低下头,轻轻揉了揉佟粥粥的利落短发。他淡淡一笑,缓缓启唇,声音轻柔:“我呀,我是你爸爸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